阿米拉沉默良久,才缓缓抬起头,空洞的双眼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毫无焦点地望向江临和欺诈者。
帐篷内昏黄的油灯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使得她额间那暗金色的图腾显得愈发诡秘。她的嘴唇干裂,微微颤动,声音沙哑而飘忽:
“昨晚的梦里……我看到了很多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他们穿着不同时代的衣物,有男有女,面容模糊却又异常清晰……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她顿了顿,抬起微微颤抖的手,用力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们都曾是‘余烬’的首领,一代又一代……我好像在极短的时间里,被迫经历了所有前代首领的人生片段。”
江临与欺诈者迅速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震惊。
“难道首领的记忆是可以传承的?”欺诈者压低声音,眼底不易察觉地掠过一丝金芒,“那个图腾,果然不只是耻辱的印记那么简单。”
不过,光是这些传承的记忆,恐怕还不足以让坚韧如阿米拉这般失态。
江临微微颔首,身体不自觉前倾,紧盯着状态极不稳定的阿米拉,沉声道:“首领,你还看到了什么关键信息?”
阿米拉的身体不易察觉地剧烈颤抖了一下,她猛地闭上眼,睫毛剧烈颤动,仿佛正与脑中翻腾咆哮的恐怖影像进行着殊死搏斗,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几秒后,她猛地睁开眼,瞳孔急剧收缩,深处残留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与茫然,目光直直地、几乎要穿透般看向江临,语气带着一种斩钉截铁、却又如同梦呓般的确定:
“那个试图弑杀神明‘阿赫鲁’的人,是我。”
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干涩地滚动,补充道,声音轻得像耳语:
“或者说,是某一代……承载了这份记忆与命运的我。”
阿米拉眼神彻底空洞下去,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她沉默了半晌,最终疲惫不堪地挥了挥手,手臂显得沉重而无力,声音沙哑得几乎破碎:
“你们……先回去吧,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江临与欺诈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凝重与疑虑。
此刻的阿米拉状态极不稳定,强行追问并非良策。
江临微微颔首,语气尽量平稳:“我们就在附近,首领如有需要,随时叫我们。”
两人一猫沉默地退出帐篷,厚重的帘子在身后落下,将内部压抑的空间与外界隔绝。
就在帘子合拢的瞬间,他们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极力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破碎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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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那顶略显简陋的帐篷,砚离迫不及待地跳上中央的毛皮垫子,焦躁地用爪子拍打着垫子表面,尾巴高高竖起,不住甩动:
“喵喵!怎么会是阿米拉?不对,是某一代的她?那……那哈立德又是谁?那个卷轴上说的‘窃贼’到底指谁?难道她和哈立德其实是同一个人?”
江临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在膝上敲击:“现在看来,阿米拉承载了是历代‘余烬’首领的记忆,甚至包括最初那位‘弑神者’的记忆碎片,虽说不清楚她和哈立德的关系,但至少现在可以确定她的存在,本身和这个诅咒紧密相连。”
“问题就在于这里,”欺诈者难得地收起了所有玩笑神色,他盘腿坐在江临对面,眼底有细微的金芒流转,“根据我家那些……嗯,根据一些古老的记载,诅咒根据其复杂性和威力,核心结构也不同。”
他拿起那个小本子,快速画了两个简单的示意图。
“最常见的诅咒普遍有一个核心,可以理解为‘阵眼’或‘弱点’,打破它,诅咒就解除了,简单直接。”
他点了点第一个像鸡蛋一样的简图。
“但一些极其强大、涉及规则层面的诅咒,尤其是这种以整个世界为舞台、循环往复的永恒诅咒,往往更加复杂。它们可能拥有双核,甚至多核结构。”
他的笔尖落在第二个图上,在圆圈里流畅地画了一个横着的、代表无限的“∞”符号。
“双核?”江临捕捉到关键。
“对。”欺诈者语气肯定,“两个核心可能相互依存,一明一暗,一主一副,甚至彼此对抗又共生。”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帐篷外阿米拉所在的方向,又仿佛穿透帐篷,望向远方那片灰雾死域。
“现在看来,哈立德的‘永恒之都’是一个不断重置的囚笼,这是诅咒显化的一面,可以视为一个核心。而阿米拉,以及她所承载的、源自‘弑神者’的记忆……我怀疑,这是诅咒的另一个核心,是隐藏在反抗表象下的、更深层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