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如同惊雷,在阿米拉混沌的脑海中炸响!
她猛地抬起头,混乱的眼神中爆发出一点难以置信的清明。
她不再去看那卷轴,也不再理会脑中的纷杂记忆,而是直直地望向高踞于骸骨战马之上的哈立德,那双因痛苦和迷茫而显得空洞的眼睛里,骤然涌现出某种被尘封了无数光阴的、熟悉而炽烈的情感。
她的嘴唇剧烈颤抖着,一个古老而尊崇的称谓,仿佛冲破了千重枷锁,脱口而出:
“陛下?”
随着这一声呼唤,她脸上那一直不安蠕动的暗金色图腾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那光芒如同褪去了锈迹的黄金,纯净而耀眼。
随着她脸上的图腾缓缓消失,阿米拉的身形开始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她的身躯变得挺拔,朴素的粗布衣物如同幻影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古朴而坚固的青铜铠甲,虽布满战斗的痕迹,却难掩其下蕴藏的磅礴力量。
那个饱经风霜、背负着反抗命运的女首领消失了,站在原地的,是一位仿佛从古老史诗中走出的、目光锐利如鹰、身姿挺拔如松的将军。
哈立德一直冰冷、厌倦、如同面具般的表情,在这一刻,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他那双看透无数轮回、早已波澜不惊的眼眸中,第一次映入了这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一个尘封了太久太久,几乎被他自身漫长岁月所遗忘的名字,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细微的震颤,从他唇间逸出:
“阿米尔?”
就在这两个名字在空中交汇、彼此确认的刹那,整个世界,仿佛突然被按下了终止符。
紧接着,无边无际的灰雾开始剧烈翻腾,如同沸腾的汪洋。脚下的大地发出低沉的轰鸣,远处的金字塔、哈立德的宫殿、乃至整个“永恒之都”的幻影,都开始如同风化的沙堡般,从边缘开始寸寸碎裂,化作漫天飞舞的、闪烁着微光的尘埃。
笼罩天地的灰暗正在褪去,不是被驱散,而是如同巨大的沙画被一只无形的手掌缓缓抹去。一片虚无的、空白的光,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
山谷、营地、军团、王座……一切都在消散。
唯有相认的囚徒,立于这片归于虚无的风中,衣袂翻飞,发丝舞动,如同两个即将随同旧世界一同逝去的、永恒的剪影。
毁灭的风暴席卷了一切,整个世界如同被打碎的琉璃,在刺目的光芒中分崩离析,化为亿万闪烁的尘埃。狂暴的气流裹挟着这些世界的碎片,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啸。
江临下意识闭上眼,抬起手臂挡在面前,那光芒太过强烈,几乎要灼伤视网膜。
预想中被碎片击中的痛感并未到来。
下一秒,一股力量将他猛地拉了过去。一个温热的、带着熟悉气息的怀抱将他紧紧包裹。那人动作迅捷而有力,一手环住他的背,另一只手稳稳地护住他的后脑,将他的头和脸严严实实地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是欺诈者。
隔着衣料,江临能清晰地听到对方胸腔里传来的、略微急促却有力的心跳声,与外界毁灭的轰鸣形成了奇异的反差。
江临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抬起头,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急促:“猫呢?”
欺诈者没有回答,只是松开护着他后脑的手,迅速往下一探,精准地捞起腿边那个同样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正死死扒着他裤子的黑白毛团,不由分说地塞进了江临的怀里。
“喵呜!”砚离惊魂未定地叫了一声,立刻手脚并用地钻进江临衣袍的前襟,只露出一个小脑袋,金绿色的猫眼里满是后怕。
几乎是在江临下意识搂住砚离的那一刻——
一切戛然而止。
震耳欲聋的轰鸣、割裂肌肤的狂风、刺目欲盲的光芒……所有的一切瞬间消失。
仿佛有人按下了世界的暂停键。
四周突然亮了起来,是一种柔和、正常博物馆内的光照。
江临在欺诈者的怀里抬起脸。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崩溃的世界,也不再是反抗军营地的残骸,而是一个宽敞、安静、充满现代气息的展厅。
高大的玻璃展柜,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柔和聚焦的射灯,以及……周围零星几个穿着休闲现代服装的游客,正用一种混合着惊讶、好奇甚至有点看热闹的古怪眼神,盯着他们这两个突兀出现、还紧紧抱在一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