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拥有过一切,卡卡!金球,荣誉,数不清的财富和所谓的传奇……可我每天醒来,都感觉自己在一点点腐烂!因为我清楚地知道,在那条正确无比的时间线上,我们走上了不同的路,拥有了各自的家庭,生活在没有彼此交集的世界里!那种感觉,比此刻这具身体枯萎死去,还要让我恐惧千万倍!”
“所以你就选择了用这种方式回来?”卡卡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无法理解这种跨越生死界限的执念,更无法理解这种以“吻”为媒介的、诡异而亲密的存在方式,“……你必须用我的……吻?”
“我难道还能有选择吗?!”克里斯像是被这个词彻底点燃了,他猛地冲到卡卡面前,能感受到卡卡瞬间僵直的身体,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瞳孔中骤然收缩的讶异,以及那再次下意识想要后仰、却无处可退的细微动作。
“告诉我!里卡多·莱特!如果不是这种方式,我该怎么活下去?像个真正的、普通的朋友一样,站在你身边,微笑着祝福你和某个美丽的女孩坠入爱河,走进教堂,然后在我下一次‘病发’、像个真正的幽灵一样透明消散时,还能用该死的‘友谊’来安慰自己吗?”
克里斯的质问如同鞭子,一下一下在空气中炸响,每一句都抽打在卡卡摇摇欲坠的理智和固有的认知上。
如此近的距离,他呼吸间灼热的气息几乎要烫伤卡卡的皮肤。
卡卡脊背被吧台边缘硌得生疼。
克里斯眼中那疯狂燃烧的、几乎要将他一同焚尽的痛苦与爱意,像汹涌的浪潮,冲击着他信仰筑起的堤坝。圣经的教诲在耳边轰鸣,告诫他这是歧途,是罪孽。可看着克里斯如此痛苦,一种深切的、源于本能的不忍与怜惜,却又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让他窒息。
“不,克里斯,我……”卡卡试图解释,他的声音虚弱而混乱,蓝图中坚固的信仰与眼前具体的、正在受苦的人之间,出现了巨大的、令他痛苦的裂痕,“我只是……我需要时间,这一切,你的病,你的重生,还有刚刚……”还有那个吻,以及吻之后,他本能擦拭嘴唇的动作。
卡卡无法继续说下去,只觉得唇上那片被擦拭过的皮肤,是自己的罪证。
“时间?”克里斯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听到了一个世界上最荒谬的笑话。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卡卡那微抿的、刚刚被他“玷污”过的唇上,眼神变得空洞而绝望。
“我没有时间了,卡卡。每一次,都在提醒我,我是个窃取光阴的贼,一个不该存在于此时的怪物。而你……”他的声音骤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心死的、令人心悸的平静,“……你是唯一,你是唯一的行刑者,你手里握着我的生杀大权。”
他停顿了一下,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句最伤己的话说出口:
“而你不愿意让我的气息,在你唇上多停留一秒钟。”
卡卡浑身剧烈地一震,他如梦方醒,一下子反应过来,那个无意识的擦嘴动作,成了压垮克里斯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想解释,想说他并非厌恶,只是某种他自己也无法厘清的本能,是长期信仰塑造的条件反射。可任何解释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如此虚伪。
伤害已经造成,那道无形的、深可见骨的伤痕,血淋淋地横亘在了他们之间。
他的沉默,他的无言以对,像最后一阵寒风,吹散了克里斯心中仅存的余温。
克里斯看着他,看着这个他宁愿背负怪物之名、跨越时间洪流也要回到身边的人,此刻却因为他的爱、他的触碰而流露出如此深切的挣扎与痛苦。
一种灭顶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克里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撑在吧台上的手。
他向后退去,主动拉大了两人之间窒息的、充满绝望气息的距离。
他不再看卡卡,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让他的灵魂承受更多的鞭挞。
窗外雅典的夜空缀满了欢庆的焰火,而着焰火是属于卡卡的,自己应该还给他。
“你走吧,卡卡。”克里斯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与方才的歇斯底里判若两人,“回去参加你的庆祝派对吧。你赢了……你不该,被我这个……拖入沼泽。”
“克里斯……”卡卡动了动嘴,似乎还尝试着解释什么,但是克里斯此刻的平静,比任何激烈的哭喊和指责都更让他感到心痛。
他想要上前,想要抓住那个仿佛随时会碎裂消散的背影,想要说些什么来填补那道因他而无意识划开的、深不见底的鸿沟。
可是他没有。
信仰的枷锁沉重如山,对朋友境况的担忧如同蛛网缠绕,而内心深处那份他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恐惧,化作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牢牢地禁锢在原地。
“……你需要帮助,克里斯。”
克里斯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他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察觉地晃动了一下肩膀,像是一句惨淡的自嘲。
是啊,是需要帮助,需要你的帮助,需要你背弃那该死的上帝来帮助。
“咔哒。”
门锁被旋开的声音,仿佛在克里斯心上开了一枪。
廊灯温暖的光晕,再一次像潮水般涌入房间,只是这一次卡卡是要出去。
门扉即将彻底合拢,克里斯从里面握住门把手,忍着想要抽泣的冲动,望进卡卡眼睛,“下一次,你还会……救我吗?”
卡卡垂下了眼睛。
“愿主保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