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陆远道:“大理寺卿听说恩自县今日出了件杀人案,命我连夜过来,以防恩自县出现第二个高奉。”
“方才我看了这卷宗,沈万金尸首的勘验结果以及嫌犯的作案工具和证物,嫌犯已经畏罪自尽。不知大人下一步打算如何?”
张鸿志从衣袖中伸出的手一顿,立刻缩了回去,抬起手擦了擦额间的冷汗。
他思忖许久,才道:“陆大人对着恩自县的情形有所不知,沈家的夫人苏尔茗平日里对死者沈万金心生怨怼,曾多次递交诉状,控诉沈万金家暴一事,但据我所调查此事皆为苏尔茗捏造,所以她具有作案的动机,本官不可不查。”
“羁押罪犯需要证据,不知大人可有人证、物证证明?”陆远低头看着张鸿志,手中的卷宗被他不自觉捏紧,手背青筋分明。
张鸿志忽然便有些磕巴:“嗯……这个……当时的诉状已被处理,现场的人证……暂时都被封锁在沈家……”
陆远不耐地打断他,厉声质问:“那便是没有证据便抓人,大人是要打算屈打成招?莫非大人这多年来无一上报案件,便是靠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
张鸿志被说中心事,越发的心虚。
他瞥着陆远面无表情的脸咂摸不出意图,心里七上八下,只得撒谎敷衍:“陆大人……这就言重了,是下官这次心急,疏忽了。”
见陆远沉着脸,他连忙吩咐身后的蒋英:“去,把沈家的女眷送回去,快去!”
张鸿志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伸手想要从陆远手里接过那卷宗,却不防他突然将手抽回,手里落了个空。
张鸿志手愣在半空,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假笑,低声问:“陆大人,这是何意?”
陆远将那卷宗同手一起背在身后,神色莫测:“大理寺卿温正远命我来处理此案,还望张大人多多配合。”
张鸿志张了张嘴,急得推了一把何师爷。
何师爷只得上前,行了一礼:“陆大人……这”
不待何师爷再说什么,陆远利落地转身离去。
“此案须在明日天亮一个时辰后,将案情公布于众,还望大人和诸位同僚,辛苦一番。”
徒留张鸿志与何师爷二人面面相觑。
半晌,张鸿志微微眯起眼,脸色涨红,一拳狠狠砸在掌心,正要破口大骂。
何师爷连忙劝慰:“大人,此事还需徐徐图之。那陆远,还能日日在这恩自县不成?”
张鸿志看了眼何师爷,这才露出个笑模样,拍了拍何师爷的肩膀:“你说得对。”
二人不慌不忙地往府衙院子里去了。
月上中天,此时正是夜风最寒的三更天。
苏尔茗被人从地牢里粗暴地推搡出来,从那阴暗潮湿的地方迈出,抬头便见天上明亮的月色,恍若隔世。
她下意识抱紧自己的双臂,瑟缩着苦笑了声。
身后突然一暖,一件带着残余体温的披风,覆上了她的肩头。
苏尔茗如同受惊的鸟儿,下意识将那披风拂开,往前迈一大步与身后的黑影拉开距离。
这才敢回头瞧,入眼便是那一袭熟悉的青衫,风尘仆仆、满是泥泞。
“竹奕……”她看着他举起披风的手,生出几分愧疚。
陆远立刻收回手,将披风搭在臂上,脸上神色淡淡,看不出表情:“看来又是我自作多情,夫人根本不需要我的好意。”
他眼神紧盯着她,见她并无大碍,还是松了一口气。
而后却发现,她自认出他便错开了眼神,不敢再抬头与他对视一眼,始终沉默着站在那。
心头忽然生出烦闷。
他垂下目光不再言语,利落地转身迈开步子,打算送她回去。
刚迈出一步,衣袖忽然被身后的人扯住。
他脚步一顿,板着脸缓缓回身。
盈亮的月色里,他看到她眼里框着泪水,鼻尖微红,手里攥着他的衣袖,用力地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她带着哭腔,柔声问:“你……能不能别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