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郁丛双手插着兜,居高临下盯着少年:“他留下。”
潜台词自然是其他两个人都滚,但这位脾气暴躁的二少爷今天似乎心情不错,没有无缘无故赶人,甚至有点像开屏的孔雀,把自己打扮得一丝不苟,似乎在吸引某人的视线。阿云和佣人很识趣,默默离开了。
进去后,房间大小有陶柠住的三四倍大,书房、浴室、音影房等等多功能房间应有尽有,但装饰略显沉闷,只有黑白灰三个色调,家具线条也显得极冷硬。
宋郁丛双手抱臂坐在书桌前,警告说:“我不想和你玩什么补习的戏码,你自己找个地方待着,别烦我。”
不料这个他眼里的“乡巴佬”不仅土,人也是个呆子,抱着他的学习资料,一板一眼说:“不行……我要对你的学习情况负责。”
对你负责。
这四个字落在浑身散发暴戾的男人耳朵里,凌厉的丹凤眼扫过去,盯着少年戴黑框眼镜,显得呆呆的脸上,视线下移,又盯着他红润饱满的朱唇看了几秒。
宋郁丛冷哼一声,扭过头别开视线,没说话了,但陶柠好像这一刻好像懂了他的意思,有些小心翼翼凑过去坐下来。
清冽的柠檬香伴随着少年队动作扑面而来,甜腻到像增添了什么激素,可以使人得心脏砰砰直跳。宋郁丛青筋凸起的手掌收紧,眉头紧皱,看上去一脸嫌弃:“你喷的什么劣质香水?”
“没有喷香水……”
“难闻死了。”
“……”
陶柠有点不知道该拿宋二少爷这样的刺头“学生”怎么办了,只好把话题转移,他以为奥科森特的题很难,结果并没有,于是指着满目飘红叉的数学试卷,认真说:“我刚才分析了一下你的问题,发现你的基础太薄弱了,我可能……”
不料“刺头学生”盯着他的唇,完全没有听进去,而是打断他的话:“你化妆了?”
“……没有。”
“刺头学生”冷哼,又说了句粤语里娘娘腔的话。
饶是少年这样可以任人搓圆捏扁的好脾气,也不免要微微深吸一口气,指着其中一道完全空白的小题,“我们先从这道题开始吧,第一步,你需要……”
“你那破眼镜就不能摘下来?”
“…………”
陶柠扭过头,男人无比嫌弃的黑框眼镜下,干净清澈的浅棕色眸子里带了点恼意,红润抿得有些紧,甚至脸颊旁的婴儿肥都绷得紧紧的,足以看出脾气极好的少年是真的生气了。
宋郁丛移开视线,终于肯把目光从少年脸上移到卷子上了,哼了一声,这一次,这个“刺头学生”终于没有再打扰“呆呆老师”的课堂了。
“a和b置换,然后把x代进去,这样……”少年生怕身旁的人听不懂,一边小声和他讲着,一边在纸上验算,他握笔的姿势也很端正,突出的骨节很细,仿佛能被人轻而易举攥进手掌心。
宋郁丛盯着这只纤细白皙的手有些出神,这么细,怎么看怎么都难看……
啪、啪。
圆珠笔敲了两下桌子,宋郁丛猛地回过神,冷着脸说:“这题我早就会了,还用的着你教?”看着少年明显不信的神情,他不知名的火气窜出来,一把夺过少年手里的笔,把卷子拿过去,开始低头演算。
陶柠静静地看着他做题,没看几秒,宋郁丛抬起头,臭着一张脸说:“别看我。”
“……”
少年移开视线,目光忽然落在了他书桌上的相框上,相框里一张全家福,宋夫人和宋父坐在正前方,宋珩和宋郁丛站在他们身后,两人相隔很远,比之如今的模样小了约摸十岁,宋珩脸上挂着笑,而宋郁丛的表情和现在比没什么变化,又臭又冷,也只有他穿着长袖,看起来不像是在拍全家福,而是如临大敌。
原来那个时候这位宋二少爷的脾气就不好了啊。
少年愣愣地盯着,但等了半天,也不见信誓旦旦的宋二少做完题目,忍不住把视线移过去了,因为那只是很简单的一道基础题,是试卷前两道大题之一。
宋郁丛感受到他的视线,直接把笔一丢,“做完了。”
陶柠拿过试卷,扫了一眼,“这个步骤错了,所以答案也是错的。”
“……”
宋郁丛挂不住面子,脸更臭了,冷冷反击:“装模作样。”
难听的话左耳进右耳出,陶柠甚至有点免疫了,他没有理会,拿起笔,认认真真给他写了一遍标准的解题步骤,耐心解释:“不能用这个公式,你翻一下课本第二十七页……”
少年讲解的思路非常清晰,连步骤都比标准答案简洁易懂,声音轻软,像如沫春风的细雨,淅淅沥沥落下来,能够将人痛苦的情绪慢慢抚平,只剩下平和与惊艳。
宋郁丛盯着少年的侧颜,即使透过厚厚的眼镜框,也能看出浓密的睫毛一闪一闪,好似蝴蝶,让他忍不住想要抓住,捧在手心里。
耳边是少年轻软绵长的嗓音,入目的,也是少年有些呆呆的、却好看极了的模样,宋郁丛感觉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当这样剧烈的心跳要破膛而出时,他硬生生止住了:“够了——”
男人“唰”地站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喉结不停上下滚动,看上去竟然有些罕见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