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小时后,
手术结束,陆建林被转进icu病房。医生下了一张病危通知书,并告诉她,手术很成功,但术后颅内感染的可能性极大,他的情况不太好,很有可能挺不过今晚。
林念禾隔着重症室的玻璃,远远地看了他一眼。
插着管,连着呼吸机和各种各样的生命检测仪器。如同一段枯木,灰败苍白。
前几天还活蹦乱跳,有力气地骂她孽女,劝她不要吊着霍锌。短短几天,就倒下了。
她不想在医院过夜,又等了一会儿后,就回家了。
林念禾到家就开始给苏荥打电话,公关部新写的稿子她一一都过目了,写的都一般,不够煽动群众。
通稿的重点在于大肆夸耀陆建林的无私,作为民营企业家,在改革开放中,率先以身士卒。良心企业家,出身草根,一脚一步地发展企业。
她一边在阳台来回走,一边说,"我爸前几年不是从拍卖会上高价买了个文物回来,捐给博物馆,你让他们写几个关于这个的稿子。到时候别用官号发,找水军,尽量装的像点,也别整多,舆论起来了,就见好就收。"
"辛苦你们了,财务部门那边今天的加班费按五倍算。"
"没事,我情绪还可以。"
等通完电话,林念禾接过霍锌手里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他瞧她的脸色,"睡会儿?这里有我看着。"
她从医院回来就没打算睡觉,今天晚上肯定是不能睡的,陆建林如果真的挺不过去,她要第一时间赶到医院。
神经过于紧绷,林念禾连笑都笑不出来。
"我去洗个澡。"
小霍坐在沙发上,霍锌站在阳台处,两道视线静静目送她进浴室。
两人对视一眼,很快移开。
林念禾的状态很不好,差到极点。
不仅她自己感觉出来了,他们也发现了。
浴室里,
浴缸放满热水,她的身体缓缓沉下去。像回道最初的母体,被羊水包裹的时候,温热的液体环绕着她的身躯,身体的疲惫渐渐舒缓开。
迟来的负面情绪,几乎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这个状态她很久没经历过,在当初霍锌出事假死,林母去世,她也是这么过来的。
时常泡在浴缸里,一泡就是两个小时,直到水温变凉,体温下降,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白。
她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白天医院走廊的画面,反复播放,每个人脸上的盘算都让她恶心,包括她自己。
自我厌弃的情绪一但出现,她就控制不住地想要发抖。
很小的时候,陆建林抛弃了她。
因为她是个女孩,而不巧和她争吵摔下楼梯的那个小三肚子里是个成型的男孩。
彼时的陆建林还没有失去生育能力,他有钱有脸,生意越做越大。他坚信自己除了林念禾还会有其他的孩子,只是一个女孩,不重要的,抛弃就抛弃了。
哪怕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所以她躺在病房里,听着父母站在门外大声争执。
母亲哭着骂,他不是人,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向着小三。
陆建林说,哪怕林念禾死了,也换不回他的儿子,所以他不懂林母在哭什么。
今天,陆建林在抢救,宋特助告诉她温诗怀孕。
他又一次抛弃了她。
困意一点点入侵大脑,林念禾再次睁眼时,自己正被霍锌捞出来。
他拿着浴巾一点点擦拭她的身体,不带任何杂念。
"我睡着了。"
霍锌拿过另一条干净的浴巾裹住她,把她放到洗手台边,"很累的话就先睡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