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孟昭欢自知理亏,说不出话来。
她知晓边关苦,知战事惨烈。可那些不过是书册上的墨字,宫人含糊的转述。
从未有人以这般冰冷残酷的口吻,将血淋淋的现实砸到她眼前。
“你冷血!”她忽地尖声斥道,似是被戳中了痛处,“你根本不懂!那是我的父皇!是他不要我了!把我丢给你!丢给那些蛮子!不是你!不是那些空喊大义的朝臣!”
“所以?”裴寂反问,讥诮愈浓,“殿下想要臣替您去求情?还是想要边关将士替您去诉委屈?”
“我……”
“臣会护卫您,直至您启程。”裴寂打断她,退后一步,恢复疏离的姿态。
“但莫指望臣会去做办不到的事。殿下与其在此发泄,不如好生思量,三月之后,该如何活下去。”
语毕,他转身即走,未再看她一眼。
孟昭欢僵在原地,脸上还挂着泪珠,死死咬着嘴唇。
采苓小心翼翼扶着她,低声劝慰:“殿下莫与他置气,他就是个粗人……”
“粗人?”孟昭欢蓦地回神,眼中泪意化作怒焰,“他就是个冷血刽子手!和父皇一样……都不要我了!”
她抓起桌上一个没被摔碎的玉如意,狠狠朝门口砸去。
玉如意“啪”地一声撞在门框上,断成了两截。
“滚!都给我滚!”她指着门外,“叫那个裴寂滚远点!本宫再不要见他!”
采苓急得直落泪,知劝不住,只得连声道:“殿下息怒,保重身子要紧……”
裴寂并没有滚远。
他就立在花厅外的回廊下,将内里的怒骂与碎裂声听得清清楚楚,脸上仍无表情。
他遣了两名亲兵守住院门,又命人去清点府中护卫,重新布置巡逻的路线。
公主府的护卫大多是些花架子,看着光鲜,真遇上事根本没用。
“将军,这公主也太……”旁边的亲卫忍不住嘀咕,“简直是蛮不讲理。”
裴寂没说话。
天家子弟,多半如此。深宫娇养,看惯阿谀奉承,便以为天下皆该围其转动。
稍受委屈便如天塌地陷,怎知世间苦楚,远甚和亲者比比皆是。
他靠在廊柱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三个月。只要熬过这三个月,等公主启程,他或可求陛下允他奔赴北境,与父亲一同戍边。
无论如何,总强过在此虚耗光阴。
正思量间,花厅门“吱呀”一声开了。
采苓端着空托盘出来,眼圈红红的。见裴寂仍在,她脚步顿了一下,犹豫着上前。
“裴小将军,”她福了福身,声音低低的,“殿下说想喝莲子羹,您看能不能……”
“命厨房去做。”裴寂淡声道。
“厨房的人早被殿下骂跑了,无人敢动火。”采苓苦笑,“殿下自幼体弱。从昨儿至今,只喝了两口茶,再这般下去,身子如何撑得住啊!”
裴寂蹙眉。他不在乎公主脾气,但陛下的命令是确保她安然无恙。真饿出个好歹来,他也没法交代。
“那我去。”他转身朝厨房走去。
“将军您……”采苓怔住,万料不到他竟会亲自下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