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朝他招了招手:
“娃儿,醒了?过来搭把手,把这桶水提到那边黄瓜架底下。”
他的语气自然得仿佛在招呼自家子侄,没有丝毫的客套和生分。
林川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是。”
他走过去,提起那半桶水。
水桶不重,但他此刻身体虚弱,动作还是有些迟缓。
他按照老者的指示,將水小心地浇在黄瓜秧的根部。
清癯老者看著他笨拙却认真的动作,笑了笑,没再多言,继续忙活自己的。
这时,餵鸡的老者也看了过来,朝林川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又专注於他面前的鸡群。
一种无声的接纳,在这清晨的田园中瀰漫开来。
就在林川浇完水,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时,池塘边传来了那位为首老者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那边那个娃娃,对,就是你,过来。”
林川循声望去,只见那位坐在青石上的老者,依旧目视著水面,但话语显然是衝著他来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走了过去,在那位老者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如同一个新兵面对首长般,身姿下意识地挺直。
“老首长。”他低声叫道。
老者没有回头,只是拍了拍自己身旁的青石空位:“坐。”
林川迟疑片刻,最终还是依言坐下,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平静无波的水面。
阳光在水面上跳跃,泛起粼粼金光。
一老一少,就这样並排坐在池塘边,守著那根看似平凡的钓竿,陷入了沉默。
只有微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远处隱约的鸡鸣犬吠,以及彼此平稳的呼吸声。
这种极致的寧静,让林川那颗习惯了枪炮轰鸣和生死搏杀的心,感到一丝不適,却又隱隱有一种被安抚的奇异感觉。
他体內的躁动和脑海中的血色幻象,在这片山水田园之间,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悄然压制了下去。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淌。
林川坐在青石上,起初还有些拘谨和不適,身体紧绷,眼神警惕地扫视著周围,尤其是水面下的阴影和水草的摇曳,都会让他下意识地联想到潜伏的危机。
但隨著时间的推移,身边老者那如山岳般沉稳平静的气息,以及这片天地固有的祥和节奏,渐渐影响了他。
他紧绷的肌肉慢慢放鬆下来,呼吸也不知不觉间变得悠长。
老者始终没有说话,如同化作了一尊石像,只有握著钓竿的手稳如磐石,目光深邃地望著水面,仿佛在垂钓,又仿佛在参禪。
终於,在林川几乎要沉浸在这片寧静中时,老者缓缓开口了,声音苍老却带著一种洞悉世事的平和:
“娃娃,你看这水。”
林川下意识地凝神望去。
“表面看著平静,底下可有鱼?”老者问。
“……有。”林川回答,他凭藉过人的目力,能看到水下偶尔有黑影游弋。
“那你猜,它们为啥不咬鉤?”老者依旧目视前方。
林川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