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为了你我都好,祈冉冉,匕首给我。”
……
祁冉冉瞬间有些怔愣,她似是被天师大人的这番话给惊着了,抬起脑袋呆呆瞧他,大眼睛眨巴眨,许久之后才期期艾艾地问出来一句,
“那,那你说的旁的保身器物……”
“嗯。”喻长风沉声颔首,“会尽快给你。”他顿了顿,“你知道的,我不骗人。”
祁冉冉踌躇了下,到底还是将左手伸了过去,“那一言为定,我可等着了。”
她将袖子往上扯了扯,露出半截被束带勒得发红的莹白小臂,“你自己取吧,我适才在衣柜时也不知撞到了哪里,刀鞘取不下来了。”
说着又艰难挪了挪右侧身躯,试图倚着榻边的小桌站起身来,“我这般坐着是不是太低了?你不容易取吧?”
她讲这话时还蔫头耷脑地瘫靠在榻上,喻长风则站在榻边,当下一矮一高,确实不大方便天师大人动作。
“要不然你扶我起……”
喻长风却没让她起来,几乎压着她的话音矮下了身。
一道光恰在此刻自窗外流泻而入,徐徐将喻长风高大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帝王面前都无需行跪拜礼的天师大人低眸垂首,一手将天青色的云鹤袍拨到一边,一手稳稳拖住她没什么力气的虚软左臂,而后,就这么无比自然的,毫无迟疑的,单膝跪在了踏步上,跪在了祁冉冉面前。
“不用,这样就好。”
第23章匕首“夫君——”
住进冯宅的第五日,祁冉冉的精神头终于恢复了大半。
俞瑶早些年将她养得相当好,故而哪怕在生母逝世初期不可避免地遭受过些磋磨,她的身体质素也依旧上佳。
冯夫人来探望她时面上还隐显欣忭,“公主殿下那夜可真将全府的人都惊着了,如今看您神采焕发,我与怀安也终能够转忧为喜了。”
祈冉冉弯起眼睛笑了笑,“劳冯夫人挂心了。”
她主动提壶倒出一盏茶,敛袖递给冯夫人,不动声色地转移话头,“冯府内外如登春台,我处在其中,身体康复得自然快些。对了,那日甫一入府我便发现了,这宅邸虽建在北边的合兴府,然府内布设却处处透着水乡之地的幽静,可是得了什么高人指点,特意为之的?”
冯夫人忙以双手接过茶盏,面上现出些受宠若惊之色,“没有什么高人指点,不过因为婆母是江南人,为了聊慰思乡之情,这才做了如此布设。”
她将茶水饮去半盏,本着个好好招待贵客的心思,便向祈冉冉建议道:“公主可想在宅子里四处逛逛?我会让丫鬟提前备好软轿,决计不会累到公主。”
祈冉冉顺势应下,笑盈盈地点了点头。
冯夫人动作很快,她本就是个善于交际又细致妥帖的人,不到半刻便预备好了软轿与遮阳的绸伞。
祈冉冉坐上去,在冯夫人的陪同下将偌大冯府逛了个遍,面上言笑晏晏,视线却隐晦落在了垂花门下整齐摆放的那些密封铁罐上。
倘若她没猜错,那些铁罐子里装着的,应当就是即将运送进上京城的铅汞。
铅汞不易存储,运输难度又极大,因此对于存放容器的要求甚为苛刻。通常情况下,脚夫们会先于地面挖出土坑,后用石灰砂浆堵死土层,以形成一方坚固稳定的长方洞穴;继而再根据洞穴尺寸制作铁罐,罐上开一活门,既可密封,也能方便取用。
然京城里不产铅汞,尤其是铅,禛圣帝近些年来又连年下旨铸造新钱币,故而这些铅不仅须得源源不断地供着帝王设在宫中的炼丹炉,户部与盐铁院的需求量也同样不小。
为此,朝廷已经连续几年花费数十万两白银自京外采购黔铅,而合兴府首富的冯家,正是这些铅汞送入京城的最后一道关卡,同时也是相关消息流出京城的第一道关卡。
思绪至此,祈冉冉收回视线,鸦黑长睫顺势低垂,从容遮住了潋滟的眼。
“公主殿下。”
冯夫人见她颔首敛目,神情里隐有些恹恹之色,便主动开口询问她道:“殿下可是觉得乏了?我方才已叫丫头在花厅里备了茶水点心,咱们现在去用些可好?”
祈冉冉想了想,“我能出府逛逛吗?”
她略一踌躇,又低声补了一句,“方便吗?”
……
受伤昏迷这事实属她意料之外,对于合兴府耽搁的这几日,祈冉冉在初醒之时尤为愧疚,甚至还难得小心翼翼地同喻长风道了个歉,“对不住啊天师大人,我是不是耽误咱们的行程了?”
天师大人彼时尚在拘着她让元秋白施针,一手箍她脖子,一手捏她腕子,端得一副十足无情又标标准准的擒拿姿态。
他听见她的话,极黑的眼顺势垂落下来,视线不可避免地撞进她因为疼痛而泛起水雾的溜圆眸子里,微一抿唇,声音轻轻地道:“无妨。”
对面的元秋白也笑呵呵地宽她的心,“真的无妨,况且就算今次你没有生病,我们每年也都会在冯府停留个三到五日,置购些吃食兵器,衣物药材。哦,还有马车,大部分弟子会跟随带有天师府标识的车队走官道,权当做掩人耳目的烟雾弹,咱们乘坐的则都会换成无标识的马车。”
元堂兄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冲着喻长风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毕竟天师大人功高望重,莫说公然于上京城中屯粮买马了,步子但凡迈得重了些,都能即刻惊扰天上人,若无必要,一举一动自然都需藏锋敛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