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想在朝中真正立足,西域之行虽是重任,却也是考验。若无后援,若真发生变故,他的下场不过是另一个“袁修远”。
他忽然道:“那殿下您呢?又为何要找我?”
李瑾慧看着他,缓步走到他身后,轻声道:“因为我不想被谁安排嫁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庸人,孤寂终生;我更不愿做个只懂琴棋书画、等候赐婚的摆设。我要将来能说话、能决事。我要在这一场风雨未歇的大局中,有我自己的一席。”
这话的语气像极了一个人。
李瑾慧语气冷峻,“而你,秦斯礼,是唯一一个既不忠于牛李、又不畏朝中权贵之人。你不是局中人,所以你能跳出棋局来看。我要扶的驸马,不是个只懂行礼如仪的摆设,而是能真正与我共谋共事之人。”
一语道破心声。
秦斯礼静默了片刻,终于站起身来,拱手,眼神认真,“若殿下愿扶我一程,秦斯礼,必以全力回报。”
李瑾慧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松动,也有更深的算计。
“成亲之事,你好好想想吧。”她转身缓缓道,“等你从西域回来,我们再定此事。”
殿中火光静静燃着,空气中残留的香气渐浓。
秦斯礼眯了眯眼,喝了一口水,往向远处,山在夜色之中雄伟壮阔,像怪物。
第109章祸从口出恩情生【VIP】
祭祀将近,礼部诸事繁杂,徐途之每日穿梭于各司署之间,核对供品清单、安排乐舞程序、调配贡使进京的节奏,甚至连皇宫前殿摆设的香案式样都要亲自过目。
忙得脚不沾地,事事谨慎——稀奇的是,礼部正在筹办的种种细节,居然都能精准无误地被中书省里的人知道。
第一次,徐途之还以为是巧合。
第二次,他疑心属下有泄密之人。
可到了第三次,当中书省提前将他们还未正式定下的祭祀方位与程序印发成文、送至皇上案前时,徐途之终于坐不住了。
他坐在案边,望着那份被中书省标注得密密麻麻的奏折副本,越看心中越烦躁。
这不是外人随口一提,而是有条理、有系统地掌握着他们每一步进度,甚至连礼部内部争议未决的小细节都一清二楚。
徐途之翻来翻去地看了好久,细细回想,近来参与祭祀筹备的官员多是礼部中坚,而真正有可能与中书省往来的,恐怕只有——陆明川。
这个名字一冒出来,徐途之长叹一口气。
陆明川和徐圭言的事他知道,但是为了避免落人口实,怕同僚说自己滥用私权,他还是公事公办,拉开两人距离。
而陆明川此为人谨慎,素有风评,又因学识出众,闻名一时。只是他虽在礼部,但却与牛和德、中书省诸位多有来往。
特别是他那份与生俱来的“通透”,既让他在礼部内如鱼得水,也使他格外引人注目。中书省若要布线,最容易下手之人,非他莫属。
他这么做徐途之了然,毕竟他是仇人的父亲,不好拉帮结派。
但,凡事都要有一个度。
第二日黄昏,徐途之并未按例前往祠堂查看布置,而是悄然去了陆明川的住处。他没有穿官服,也未遣随从,只在院门外轻轻敲了三下。
陆明川很快出来,见是徐途之,也不惊讶,微笑着请他入内,“徐尚书稀客。”
“借阁下片刻。”徐途之温和地说。
茶盏摆好,清香氤氲,陆明川双手奉茶,恭谨中带着一丝警觉。
徐途之也不绕弯子,只低头抿了一口,然后淡淡道:“最近祭祀的事,你也知道,我们礼部事无巨细,中书省一清二楚。”
陆明川没有说话,只是眼神轻微一动。
徐途之放下茶盏,看向他,“我一开始以为是下面人嘴碎,后来想想,不对。这么精准的信息,必须出自高位,又极懂流程。”
“所以你怀疑我?”陆明川声音平缓,听不出情绪。
“我没说是你。”徐途之微微一笑,“但我只想提醒你一句,你是礼部的官,在其位谋其职。三省六部本该协作而非监视彼此,若让圣上以为礼部与中书省串通太紧,那……对你,对我们,都不是好事。”
空气沉闷。
陆明川端起茶盏,低头喝了一口,像是在用这动作来掩饰一瞬的波动。他没有正面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他只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徐途之看着他,眼神平静,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明白就好。你是聪明人,不该被牵着鼻子走。现在朝局正乱,连牛李两党都暗流汹涌,别让自己陷进去。”
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袖,“陆郎中,你要记住,我们在礼部,是敬天敬祖,不是为谁递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