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向前眯起眼——他知道,这下西平怕是坐不住了。
秦斯礼却仍不动声色,缓缓将奏章递给身后小吏,再次朗声道:“此案已查实,相关证据将由刑部备份归档,交予三法司处理。”
“周王谋逆未遂,且操纵朝局多年,臣建议——削其封号,永不录用。”
大殿再度震动。
削蕃?这可不是简单的家事,而是动了宗室骨肉。可圣上当日在宫中已有了削蕃的话,秦斯礼这么说是装作不知道?
李起年低下头,拳头紧握。他知道自己不能出声,否则便会被牵连。
李起云眉头紧锁,视线却落在秦斯礼身边的徐圭言身上。她神色平静,却不像什么都不知道。
徐圭言的脑中一片翻涌,耳边却听得清清楚楚。她想起了宇文婉贞和自己的密谈,也想起了李起凡如今的囚禁。
整盘棋,有了新的气口。
又活了。
而此刻,秦斯礼站于朝堂中央,神色淡漠,像一把缓缓拔出的剑,剑尖正指向整座庙堂。
无人敢动,无人敢言。
常川会议,如那夜的雷霆,在沉默的朝局上空轰然炸响。
第153章可怜无定河边骨【VIP】
崇政殿内,朝堂众臣肃然。
秦斯礼话音甫落,殿内骤然一静。
他站得笔直,御史官服在他肩上冷峻如铁,语调沉稳,不带一丝私情。
那话如冷锋劈石,在殿中激起千层浪。
参与常川会议的二省的官员你看我、我看你,无人敢先出声。
李鸾徽缓缓抬眸,眼神晦暗难测。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养的狗,还能反过来咬自己一口,也不想到秦斯礼居然会在今日、在此刻、于这件事上撕开旧疮疤。
李文韬瞳孔轻缩,心中泛起不安。
他本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本该心定神闲,但这时却不禁思索:秦斯礼为何在这个时机发难?难道他误判了圣上的意图?
他掀起眼皮,望了眼龙座上的那位皇帝。
李鸾徽未言语,面色如常,唯有右手食指轻轻敲击龙案,声响微弱,却节律分明。
李文韬认识这个习惯——那是圣上压抑怒气的表现。
他不是站在圣上一旁的吗?
李文韬心中狐疑,他更清楚,李鸾徽分明是要保周王,秦斯礼这么做……莫不是自误前程?
不等众人发言,一个声音从朝列后方传来,洪亮有力,如金石交鸣:“臣,不这么认为。”
一石再起千层浪。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道身影缓缓步入殿中,身披戎装,身姿挺拔,正是方才回京、尚未正式朝见的——冯知节。
徐圭言站在偏位,眉头微蹙。
她未曾得知冯知节今日回朝,更未想到他会直接现身朝堂。
这一声,让崇政殿内的氛围一松,李鸾徽也看向冯知节。“冯将军……”李鸾徽吐出口气,嘴角含笑,抬手虚引,“既来了,不妨说说你的看法。”
冯知节上前几步,拱手行礼,语气坚定:“旧太子案已尘埃落定,时隔多年,再翻旧案,于当今局势无益无补。去世之人,不会因翻案而复生;已裂之局,也难因正名而复合。此案之议,非计之策。”
此言一出,殿中静得更甚。李鸾徽眼眸微眯,并未立刻反驳。秦斯礼眉头微动,似有所察。
李文韬面无表情,心中却生出一股寒意。
他看得分明——冯知节这番言论,既是否定圣上,也是否定秦斯礼。不过,李鸾徽是站在周王那一边的,现在圣上只能听出否定秦斯礼的意思。
冯知节话锋一转:“秦御史所查之‘真相’,是真是假,臣不敢妄议。但臣以为,如今后唐疆域不稳,边军战事频仍,正需良将稳局、贤主定策。周王李起凡,年届不惑,镇守边疆多年,忠贞可见。若仅凭一纸旧案,就将其从储君可能性中排除,未免因噎废食,弃明主而求空义。”
他顿了顿,转身朝李鸾徽长揖一礼,语气更为恳切:“圣上以国家为重,若真为后唐百年基业计,何妨弃旧怨而重实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