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席上却空无一人。
只有秦斯礼端坐在主位,着玄青窄袖绣蟒纹华服,肩背笔直,坐在主位上不动如山。
案前整齐摆放着嘉禾贡酒、脍鲤鱼片、椒盐燕窝、玉笋鹌鹑羹……每一道菜都用青花瓷盏盛着,透着一股近乎奢侈的仪式感。然而,那些菜肴的热气渐渐消散,冷意开始凝结在空气里。
面前的碗筷无人动过,他执着茶盏,低头不语。
侍立两侧的小厮与丫鬟也开始觉得奇怪。
最初是紧张的等待,后来是不安的窃语。
“都快两个时辰了……”一个年纪小的丫鬟低声嘀咕,“怎么还没来?不会是不来了吧?”
“贵人哪能轻易被人催?再等着吧。”年长些的婆子压低了嗓音训了一句,嘴上严肃,脚下却已酸麻得动来动去。
“你说,秦大人到底请问。
“能让他等这么久的,怕不是寻常人。”另一个眼尖的回,“你们没看见吗?后厨房用的都是最好的料子,连主子平时都舍不得碰的官窑、御器房制的酒盏都拿出来了。”?”
刻喝止,目光迅速扫向门外,压低声音,“圣上若来了,这府里早就戒严三层了,”
“那会沫,忍不住望向主位上那道人影。
秦斯礼坐得极稳,面无表情,甚至连眉眼都没怎么动过。他只盯着案前的某一点,好像那一盏酒,那一双空碗,便是他要等的人全部的重量。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小声地议论着,却也只是各自揣测,没人敢多嘴。
外头的天色逐渐昏沉,暮霭浮动,薄云如绸,笼罩长安上空。风停了,空气中只剩下烛火微微跳动的光。
秦斯礼依旧坐在主位,目光望着厅前的空座,神情沉静如水,眉眼之间不显一丝焦躁,他都等这么久了,还差这一点时间吗。
下人们脚都站酸了,几度以为贵客不来了。
忽而,一阵清风拂过院落,门外传来一道轻巧的脚步声。
所有人都齐齐转头望去。
灯火掀动,门帘微扬。一道瘦削挺拔的身影缓步而入,身着月白对襟襦裙,外披紫绣轻纱,鬓边一支素白梅簪静静斜插,未施粉黛,却自有一番清绝气韵。
她并不慌张,步履从容而笃定,每走一步,地砖下的烛光便映在她衣袂之上,泛出淡淡波纹。
她仿佛是从岁月深处走来,就像是凭空出来的人一样,走进厅堂。
是徐圭言。
那一瞬,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住了。
她缓缓抬头,目光越过众人,越过烛火,落在秦斯礼身上。
他依旧坐在主位,未起身,未出声,却终于在她出现的那一刻,微微低下眼眸,像是将心头悬了许久的利刃,悄然放下。
徐圭言站定,手背在身后,目光平静:“久等了。”
厅内灯火通明,烛影摇曳,投下淡淡的光晕,映在秦斯礼的脸上,映出那张一贯平静而冷峻的面庞。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干净利落,脸上却没有一丝不耐烦。
“请坐。”
声音如秋水般澄澈而沉稳,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徐圭言站在厅中央,轻轻颔首,缓步走向主位,落坐之际,神色淡然自若,眼底却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丫鬟们鱼贯而出,端着精美的菜肴进厅,香气袅袅升起,带着江南的水灵、岭南的鲜润,铺陈出一场盛宴的气势。
秦斯礼注视着徐圭言,眼神微微柔和了些许,却又迅速收回那分软意,直入正题:“我邀请你来,是想帮你庆祝和离。”
话语简单而直接,没有半点迂回和修饰,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割破了这层表面的平静。
徐圭言望着他,那张冷峻的面孔微微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庆祝和离?”她轻声重复,似乎觉得他在演戏,又像是在看一场好笑的闹剧。
她看得穿他的心思——那份表面上的平和不过是掩饰真正情绪的假面。
“谢谢你,确实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她说完,拿起筷子,不拘礼节地夹了一块糖醋鲤鱼,悠然自得地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