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李起凡立刻挣脱开她,“这件事与您无关!”
“父皇——”他一字一句,“我不是不孝,也不是不忠。我是太清楚自己适合什么。”
“我有才,但我不适合这长安。我可以辅佐弟弟们治理国家,我可以奔赴边关抵御外敌,但我不能,也不愿成为太子。”
“那你十四弟呢?”李鸾徽忽然冷笑,目光锋利如刀,“你这一闹,是不是为了阻止他上位?以退为进?”
殿内所有人神色骤变,连皇后也抬起头来。
李起凡沉默片刻,终于低声道:
“父皇,儿臣只有一个请求……请您,千万不要立十四弟为太子。”
李鸾徽未动,只问:“为何?”
李起凡抬头望着他,眼神里多了些从未有过的哀痛与警惕:“因为——那是李文韬推上来的傀儡。他若成为太子,朝堂之中,必将由李文韬等人主掌大权。那时,皇权被架空,您我皆为人所制!”
“六弟……他浪荡惯了。十弟,也许尚有希望。且他有一位老师,是二哥当年的老师。她为大唐立下赫赫功勋,忠心耿耿,是可信之人。”
“请父皇看在后唐江山的未来,三思啊!”
话音未落,李起凡已磕头如捣蒜,额头一下一下撞在玉砖之上,转瞬之间,鲜血染红地面。
顺着雨水,血流遍地。
沈皇后大哭出声,欲去拦,却被他推开。
这一刻,殿中无声。
火光如血,映在李鸾徽半开的眼眸中。他缓缓抬手,按住额角,不知是痛,是怒,还是疲惫。
他终于缓缓开口:“你既说自己无能,又说得如此头头是道。”
李起凡仍跪着,双膝僵硬,却不敢起身。
“你以为……你不争,朕就信你了吗?你以为削藩之后,就能置身事外?”
“儿臣不知。”李起凡苦笑,唇边几乎没有血色,“但儿臣,只想保后唐不乱,保父皇安稳,保母后无忧。”
“至于其他……”他轻声,“儿臣宁愿,一生不再入京。”
李鸾徽听罢,神色复杂,缓缓闭上了眼。
片刻后,他又睁开了眼,火光映在他黑色的瞳孔上,那双曾威震天下的眸子,此刻,藏着千山万水的重负。
李鸾徽独自坐回蒲团上,手中捻起一根焚香,半晌不语。
第152章袖手何妨闲处看【VIP】
雨声倾泄而下,雨滴密密麻麻,如同万千银针穿刺屋瓦檐角,雨脚重重,似能将屋脊劈断。
天色是一种逼人的铁青,云层低垂,几乎要压到人头顶上。
风裹着冷雨横扫而来,从窗缝中渗进屋内,带着浓重的湿气和泥土的腥味,一寸寸爬上案头纸卷、床榻锦被之上,甚至人的皮肤与骨缝之中。
四下里黑得像墨泼一般,连庭前那两株海棠的轮廓也隐没不见,偶尔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如白蛇疾走,又转瞬即逝,只留下惊魂未定的寂静与震耳欲聋的雷声,轰然坠入夜色之中。
突然,一个沉重的脚步声在雨中落地,砸入院中水洼,水珠四溅。
那脚步带着一种急切又不祥的节奏,踩着石板,一步步踏破雨声,越来越近。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奔跑声,如利箭穿雨。终于,“咚——咚——咚——!”三声敲门,响若震鼓,重若惊雷,仿佛要将门板撞裂,也撞碎了夜的死寂。
徐圭言在梦魇般的黑暗中猛地睁开眼。
她呼吸一窒,窗外雨声如擂,风声似哭。
被惊醒的瞬间,身侧冷得像冰,她几乎忘了身在何处,只觉心头一阵紧缩,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攥住。
她听着门外再一次响起的敲击声,比刚才更急促,更猛烈,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执着惊锤,捶打着她的神经。
“来了。”她喃喃低语,声音沙哑,几乎被雨声吞没。
她翻身下床,赤足踩在冰冷的地砖上,脚底一阵刺骨的凉意蔓延至膝。
她随手拢过床边的外袍披上,袖子在空中微微一荡,掠过案上一盏未熄的铜灯,那火光早已摇摇欲坠,被风一撩,竟熄灭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凉风裹着雨雾扑面而来,像是来自地狱深处的气息。门外那人满身湿透,雨水沿着帽檐与斗篷滴落,迅速在门槛处积出一小滩。
那人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几乎是带着风雨闯进来,一边掸着身上的水,一边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慌开口:“长史,宫里出事了!圣上……圣上削了周王的蕃,要将他贬为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