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往来千里路长在【VIP】
凉州以南,吐蕃以北,天色湛蓝如洗,云影低垂,映照着起伏不尽的沙丘与灰黄的戈壁。秦斯礼翻身下马,踏进一个小小的驿站,耳边传来压低的交谈声。
几个身着胡服的商人正蹲在墙根喝马奶酒,其中一个用带着西域口音的汉语悄声说:
“……前些日子,后唐军去救人,折了不少兄弟。听说,连那个宇宙大将军也……”
话音戛然而止,他朝门口望了一眼,神色不安。
秦斯礼心头一震,却并未露出异色,只抬手给了几枚铜钱,换了一壶热茶。他端着茶碗慢慢走出去,心中暗道——这传言,未必可信。徐圭言的命大得很,不会那么容易出事。
从凉州一路向南,地貌渐渐由戈壁变为起伏的绿洲。驼铃阵阵,商队如长河蜿蜒在黄沙之上。
秦斯礼经过一处集市,市井里汇聚了四方人:披着绣金长袍的粟特商人用高鼻深目的脸笑着讨价还价,腰间的银刀闪着寒光;身形高大的吐蕃牧民在摊前牵着牦牛,毛发蓬松的牛身上挂满了皮袋和铜铃;身着轻纱的于阗女子戴着宝石头饰,腰间串着香料袋,步履间香气四散。
更让秦斯礼意外的是,这里有不少女商人——她们有的穿着绣锦胡服,有的披着细麻长衫,眼神精明,笑容如刀锋般利落,带着随行护卫往东行去。
有人卖马,有人卖茶饼、胡椒、石榴干,也有人牵着载满丝绸的骆驼车。
空气中混杂着奶茶的甜香与烤肉的炙香,还有铜钱与刀剑碰撞的清脆声。
这条路曾经是他走过很多遍的,久违,竟然有了几分近乡情怯的感觉。
秦斯礼沿着丝路一路南行,跨过一片又一片荒原与冰封山口。日里,烈日灼眼,风卷沙如刀割;夜里,风声似狼嚎,星河如泼墨般洒满天际。
行过葱岭时,他曾在山口遇到暴雪,雪粒击在铁甲上发出脆响;穿过河谷时,又见到成群的野驴和黄羊飞奔而去,扬起尘土如雾。
这一走,就是两个月。
在旅途之中,秦斯礼经常想起徐圭言。尤其是她来凉州的时候,那时候他们都还好年轻,可那时候他们就已经有了厚重的故事和横亘在心中的无法消除的爱恨。
风沙四起,秦斯礼看着无尽的沙丘,陷入了沉沉的思念之中。
在翻越一处黄土丘时,秦斯礼遇到了一支东归的女商队。领头的女商人姓鲁,四十来岁,皮肤被风吹得粗糙,眼睛却亮得像鹰。
“你一人往南?不怕吐蕃的巡骑?”鲁商人挑眉问。
“怕有用吗?我找的人,在南边。”秦斯礼淡淡答道。
鲁商人听了,笑得爽朗:“那我就送你一程。南方路上不好走,有我的人,至少能挡一半麻烦。”
于是她们并肩而行,白日赶路,夜里在篝火旁听胡琴与汉曲交织。
鲁商人讲起过往的事——谁家儿子在敦煌娶了龟兹姑娘,谁家的货在雪崩里埋了三十匹马——风沙里,秦斯礼静静听着,心底的急切反而更浓。
行至于阗南道的一处驿堡时,秦斯礼在饮水间,听见一对驿卒闲聊:
“那徐将军啊……听说是陷在吐蕃高原上,生死不明。”
“哪能真死?我听商人说,她带人硬是走了十几天,喝雪水活下来。”
秦斯礼听着,心脏骤然收紧。第一句话如刀,第二句话又像一口火把胸腔点燃。
他抿了抿唇,没有插话,只默默收紧了缰绳——他更想快一点到南方,更想见到她。天下之大,谣言四起。
西域初冬,雪线已逼近河谷。
狂风夹着细雪从吐蕃高原滚落下来,吹得营帐猎猎作响。
崔彦昭立在军中指挥台上,甲胄冰凉,目光如鹰般扫过战场。就在两日前,吐蕃边境还只是小股骚扰,然而今晨,前哨火炬骤然连成一线,数百骑疾驰传来同一条消息——
“吐蕃大军全线压境!”
——他们已经知道长安内乱的消息。
突如其来的压迫
山谷对面,吐蕃军的战鼓沉沉如雷,一波又一波的骑兵如黑潮般涌出。马鬃上结着寒霜,战旗飘扬如烈焰燃烧。那些身披牦牛皮甲的巨汉在雪地上高声呼喊,长矛与弯刀闪着凶光。
崔彦昭抬手,沉声道:“列阵!”
号角声从高台上刺破寒风,汉,还未等他们完全部署,来,满脸的霜雪和血——
“将军!徐……徐圭言……她的部队,在南谷救了一个村落……被吐蕃军围剿,全军……全军覆没!”
,瞬间激起难以平息的波澜。
,眼神不再盯着敌阵,而是彼此对视,脸上写满了茫然与恐惧。有人低……她可是徐将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