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见纪明川笑了一下,声音极轻,似是无奈,又似是嘲讽。
他依旧没回头看她,只说:“昨晚我梦到世界末日,丧尸病毒爆发了,到处都是灰尘和残骸。”
“哇,那是噩梦吧?”楚天青急忙追问,“你梦见什么了?我在你的梦里吗?”
纪明川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化成了一座沉默的雕像。
楚天青偏过头,轻轻戳了戳他的后背:“你到底梦见什么了?有没有外星人,或者什么未知生物?”
楚天青对一切未知都充满好奇。她相信梦境与现实之间存在联系。
她偶尔会有一种奇妙的感觉,现实的某个场景,好像曾在梦里出现过,她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梦境预测了未来,还是现实模糊了记忆?
纪明川忽然开口说:“你把我从一群丧尸手里拉出来了。”
楚天青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
“然后呢?”她的声音也不自觉压低了。
纪明川翻动了桌上的英语辅导书,指尖在书页上划了一个来回:“然后,你带我去了一个废弃的地铁站,我醒了,就在你把门关上的那一刻。”
楚天青认真分析:“听起来确实很像是我会做的事。如果真的爆发了丧尸病毒,地面上又有危险,我肯定会把临时基地设在地铁站……二战的时候,很多人就是在地铁里躲避空袭的。地铁够深,通风也好,又有完整的逃生通道,比地面建筑安全得多……”
楚天青这一句话还没说完,纪明川已经趴在了课桌上。她连忙问:“你怎么了?”
“没事,”纪明川又坐直了身体,随便找了个借口,“可能是早饭吃多了,有点困。”
纪明川拿出自己最珍贵的笔记本,扉页早已写满了,没有一点空白的地方,全是“天道酬勤”、“心如水之源”之类的励志名句。
他翻开第一页,这一张纸还是崭新的。他又写了一行字,专门鼓励自己:不要气馁,不要妥协。
笔尖不曾停顿,他继续往下写:虽然她什么都懂,连二战防空洞都能想得到,但我……
“你什么?”楚天青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纪明川回过头,只见楚天青站在她的座位上,低头望着他的笔记本。他立即把本子合上:“偷看别人写日记,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楚天青微微弯腰,与他距离更近:“但是你把我写进你的日记里了,我只想看和我有关的那一部分,我又不看别的。”
“你还挺有理,”纪明川想笑却没笑,“不过,这本日记不是写给你看的,有理也没用。”
有理也没用?
楚天青又坐了下来。她确实很想看那个笔记本,却也知道纪明川不会轻易屈服。他嘴硬得很,绝不会说“求求你看看我的日记”,只会说“你不要再白费力气”。
她故意挑衅:“等我的月考试卷发下来,你会不会找我借卷子?”
早读课开始了,班上同学都在大声念书,纪明川却是沉默无语。他还没开口,楚天青又笑了出来:“我逗你玩的,我不要你的日记,我还是会把卷子借给你,哪一科都行。”
纪明川始终没说一个字,但他的心跳又加快了些。他假装平静地站起身来,讲台前冯康喊了一声:“纪明川,王老师叫你去办公室,领语文卷子回来发!”
纪明川的脚步比平日里更快。
几分钟后,纪明川抱着厚厚一沓卷子回到教室。班里顿时热闹了,不少人坐得更直了,空气一下子紧绷起来。
纪明川把卷子一摞一摞分发给各组的组长,很快,所有人都拿到了自己的试卷。
楚天青是全班最高分,连作文也几乎满分。答题卡上,她的名字旁边,多了一个鲜红的圈,那是王老师特意标注的语文第一名。
纪明川回到座位后,很客气地问:“能不能借我看看你的语文卷子?我可以和你交换。”
楚天青有些迟疑:“那你不能给别人看。”
纪明川立即答应:“一定不给别人看。”
过道上传来脚步声,楚天青抬头,看见宋远舟正慢悠悠地走过来。她小声问:“万一你同桌宋远舟非要看呢?”
纪明川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那我就把他的头按到课桌上。”
说完他自己也愣了一下,补了一句:“当然,我会注意力度,不会给你惹麻烦。”
“那倒不至于,”楚天青这才把她的试卷递给他,“但你得好好保管。”
卷子落到纪明川手里,他翻开纸页,看到了那一篇高分作文。
这一次的作文主题是“时间的回音”,要求十分明确:每个人都在时间中长大,也在时间中回望。童年的一朵花、一场雨、一句话,或许已经悄然改变了人生的方向。时间终将流逝,回音又有多少可以留存?请结合个人经历或观察,写一篇文章,文体不限,谈谈你在成长中所听见的“时间的回音”。
楚天青的作文题目是《屋檐下的雨声没有停过》,她的字迹端正又秀丽:“小时候的雨,落在屋檐下,浸湿篱笆,也滴进了竹筐里。那时候,家里老人都还健在,爷爷在村口修理自行车,奶奶在屋里缝补衣裳,外公外婆扛着锄头回家,妈妈已经做好了瓦罐汤,轻声唤我吃饭。我以为人生始终如此,父母会为我撑起一片天,风雨只是屋檐之外的喧嚣,就像远方陌生人的争吵声,我听见了,却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