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法赤是一个建在离地面数千英尺下的国度。
比约卡的大陆史书详尽地记载了这片土地的移民如何绞尽脑汁与恶劣的自然环境做搏斗,最后达到了平衡,安稳地生活下去。
实际上,这是谎言。
走在法赤街道上,游客们不会相信,他们遇到的那些返祖的类人形暗种族,和坐在王座上的法赤王室外貌极为相似。
他们并不是移民,而是这座天然王国的原住民。
把他们当作人偶,肆意操纵收割金钱、土地和王朝的格里芬家族,才是移民。
当移民的权势和地位超过原住民时,修改历史对他们而言,也是必然的发展进程。
然而记载只是记载。
身处黑暗时,在法赤生活多年的莫里斯还是会感到微妙的不适。
这种不适并不来自他的幻想,他离幻想黑暗中藏着未知魔物的恐惧已经太久远了。
客观来看,敢于入侵学院的魔物在整本魔物图鉴里也找不出几个,即便有,也不会选择一个边边角角加固了无数层生长系法阵,一旦闯入就会瞬间加速发育直至暮年期的教职工宿舍。
这种不适来自他的身体。
他把自己栓得太紧了。
也许应该放松点。
莫里斯想。
他解开了其中一条缠在喉咙上的发带,然后放到颊边,时间过去得太久,发带已经没什么气味了。
莫里斯从他的大雪叶蚁塔床上坐起,走进厨房,打开壁橱。
里面的三层木架上,摆满了同一个署名的茶色玻璃瓶,上面贴着疫魔糖浆的标签。
他拿出一瓶,往装满热水的珐琅杯里倒了点,然后拉开抽屉,挑了根汤匙搅动数下,端起来喝了口。
并不好喝。
甜度和酸度都超过了标准,基本可以判断是材料变质。
如果用到换了感染疫魔的患者身上,药效说不定比普通的糖浆更好,但副作用是持续几日不定的腹泻。
附属医院可不会冒险接收这种东西。
莫里斯喝完了剩下的药水,把剩下的半瓶放回去。
尽管用得很节省,完全没有睡意的夜晚才会挖一点泡水,最上层那排的疫魔糖浆还是喝到只剩一瓶了。
要找柯兰尼补货吗?
还用之前那个借口的话,会被拆穿吧。
毕竟是疗愈系,偶尔会有同专业中阶生如代课,对方要是管不住嘴多说几句,就穿帮了。
他还做不到让所有中阶生都闭嘴。
莫里斯边洗珐琅杯边想。
不过,想到柯兰尼倒是让他想到了另一个人。
那天以后,一直在意到现在。
*
凌晨五点,酒馆街
送走最后一名客人,酒保扯下身上沾着不知名呕吐物的肮脏围裙,嫌弃地丢到柜台上,“一天天的,累死个人。”
面前压下一道黑影,他头也不抬,“歇业了,明天再来。”
没有声音。
酒保以为又是那种喝得醉醺醺听不懂人话的酒鬼,拿出预防对方闹事的架势大声道,“我说歇业了!您——”
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