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个时辰后,永寧寺门口已经空荡荡了,原本挤在那里的考生都已经进入了各自的考房。
段融坐在丙十六的考房內,只见里面各种工具,一应俱全,而且都是全新的。
这时,忽然听到远处一声巨大的铜磬声传来,宛如穿云裂帛一般。
这时在大雄宝殿里,已经开始举行抽籤仪式了。首先,焚香拜佛,而后由永寧寺主持,从监考僧准备好的瓮里,抽出今日的考题。
考题揭晓后,便有僧人在各个院落呼喊:“第一场,裹金佛头。”
隨即便由都护府的官兵,开始给各个考房,发放石料以及金汞合金的糊状物。
各个院里都有一个僧人和两个都护府的监护,三人会同监考。
石料和金汞合金的糊状物发放完毕后,各个考房內的考生都忙碌了起来,两个都护府的监护在院落里巡察著。而那个面容清瘦白皙的僧人则坐在屋檐下,手持佛珠,一双眼眸时开时合。
不知为何,段融似乎有一种错觉,那个监考的僧人,每次睁开眼睛好像都若有若无地瞥向他这里。
不过,段融也没时间管他,这次考核对他也很重要,这次要没通过,就得再等两年呢。虽然他觉得自己的技艺应该没问题,但上百人就取九人,即使是他那种水准,也得全力以赴才行。
段融收拢心神,不去管那个瞥向他的僧人,专注於案前的那佛头的雕刻。
段融刚把额头那片的轮廓凿出来,忽然有另一个僧人走入了这片院落,他走向了屋檐下手持佛珠坐在那里的僧人。
那手持佛珠的僧人见他过来,立马站起身来。
那位僧人道:“水月师兄,主持在方丈堂那边等你,说是有几句话要交待你。”
那手持佛珠的僧人,双手合十道:“劳您走一趟了,我马上过去。”
那位僧人也双手合十还礼,隨即转身而去。
段融听到“水月”两个字,心头却是咯噔了一下,手中的刻刀不由一滯,他扭过头去,看向那站在屋檐下的僧人。
王逊告诉过他,他们在永寧寺的那个暗探,也就是知客僧,法號就是水月。再加上此人方才总是有意无意地瞥向他这边,可见就是那个水月无疑了。
虽然不便见面,但杨若水说过,他们之间是有传递消息的方式的,王逊也已经將段融要来参加考核的事,告诉给了水月了。这一点,段融也是知道的。
但至於,这水月刚好在他这个院落监考,是巧合,还是他通过什么方式刻意为之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水月转过身来,和段融的目光相对,两人相互凝视片刻,水月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向在那边巡察的两个都护府的监护而去。
水月笑道:“两位大人,我去见主持一趟,少顷就回来。这里还有劳两位多看顾些。”
那两位监护道:“水月大师请便,这里交给我们两人就行,断不会出乱子的。”
“有劳。”水月双手合十一礼,转身而去。
段融目送水月离开院落,才继续案上的佛头的雕刻。
没多大会儿功夫,水月便再次回到这方院落来,依旧在屋檐下,手持佛珠坐著。
从早上开始,直到下午未时,段融才將那佛头彻底雕刻打磨完毕,眼见这日光已经偏西,他也不敢耽搁,立即就用细腻的毛笔,蘸著金汞合金的糊状物,开始给佛头裹金。
黄昏时分,寺院的一棵老槐树上,响起了乌鸦的叫声。
这时,忽然一声穿云裂帛的铜磬声从大雄宝殿那边传来。
这表示第一场考核已经结束。
已经有都护府的官兵入场,將各个考房里的裹金佛头收走。有些是完成的,有些是未完成的。
有些未完成的考生,脸色苍白,欲哭无泪。
欲成完美,终成败笔。能来参加考核的,水平都不差,但太注意细节,太想要做好,却忽视了时间,最终连完成都不能完成,那是绝无希望能通过考核的。
毕竟,上百人只取九人,竞爭何等惨烈。
都护府官兵收走佛头时,有些考生竟晕倒在考房內,那官兵叫嚷著,便有几个人过来,將晕倒的考生给抬了下去。
段融的佛头给收走后,他便走出了考房,发放的石料上,原本就各自的考房编號。永寧寺的材料都是为了考核准备的,入库的时候,就是按编號成批入的。
段融站在那里,抹了把额头的细汗,晚风习习吹得他一阵凉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