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博节度使之女,永安郡主,萧沉璧。”李修白语气平淡,“就是曾经放狼群追你,险些将你咬死的那位。”
“是她?!”郑怀瑾噌地站起,头“咚”一声撞在车顶,痛呼出声。他捂着额角跌坐回去,声音发颤:“怎会是她?她不是死在雪崩里了吗?不……不可能!我先前见你夫人时,她好像纸片做的一般,风一吹就倒了,人也貌若天仙,怎么可能是萧沉璧那个貌丑无盐的毒妇!再说,萧沉璧怎么可能瞒过这么多人!”
李修白微微笑:“我同你明说了,你还是不信,这便是她的厉害之处了。”
郑怀瑾顿时哑然,浑身泛起一股毛骨悚然的凉意。
也怨不得他不信,委实是当年萧沉璧留给他的阴影太深。
那年他十九,魏博叛乱,长平王奉旨平叛,李修白随父出征,他热血上头也跟了去。
谁料初上战场,便撞上了萧沉璧这女煞星。
一次押运粮草时,他遭其伏击,不仅粮草全被抢了,队伍也被打得丢盔弃甲,他自己更是灰溜溜地更是狼狈逃窜。
萧沉璧戴着半幅银甲面具,策马扬鞭,紧追不舍,追得他从马上摔了下来,鞋跑丢了,头发也被她飞出去的刀削断了一半。
见他如此窘态,她在马上纵声大笑,随即放出豢养的狼群戏耍他。
数十头恶狼咆哮追袭,一头畜生甚至撕破他裤管,差点咬到他屁股。
他捂着屁股狂奔,就在以为要死在这个毒妇手里的时候,李修白率兵杀到,逼退萧沉璧,他才捡回一命。
但那日的狼狈深深刻入骨髓,萧沉璧恶毒的模样也成他此生挥之不去的梦魇。现在想起,他屁股还隐隐作痛。
郑怀瑾魂飞天外,久久不能回神:“可怕,太可怕了,不止萧沉璧可怕,你胆子也是够大的,竟把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留下来,还准许她和你睡在一间房里,你、你就不怕她半夜咬死你?”
李修白看着他前后判若两人的模样,哑然失笑:“她眼下尚需依附于我,暂不会行此蠢事。”
郑怀瑾心有余悸:“呵,你也说了这是暂时,此女狠毒异常,有朝一日得以脱身,必会毫不留情杀了你!”
“我知她不安好心,但我也有我的打算。”李修白神色平静,“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郑怀瑾知他城府极深,必然是做好了周全的打算,他不好再劝,只郑重提醒:“务必小心,可不要玩火自焚!”
李修白漫不经心:“瞧你吓的,至于么,刚刚不是还心疼她风一吹险些晕倒?”
“假象!全是假象!”郑怀瑾顿感被愚弄,恼羞成怒,“不许再提!”
李修白挑眉,郑怀瑾也暗自平复心绪。
就这么一路叙话,马车很快入了大明宫。
今日大朝会于太极殿举行,百官云集,绯、紫、青、绿各色官袍依次登上丹墀。
李修白一身绯色亲王常服,上用金线绣着盘龙纹,身姿挺拔,气宇轩昂,引得百官频频侧目。
朝会开始后,圣人对李修白关切备至,特召其近前细看。李修白禀报了这二月间事后,圣人为表慰问,特赐珍珠百斛,金玉万贯。
此时,左军中尉王守成呈上榷茶案查办结果,说元恪在榷茶一案中手段酷烈,横征暴敛,导致茶农死伤数百,民怨沸腾。
刺杀圣人的两个茶农也是受苛政,走投无路之下才铤而走险。
圣人闻言震怒,将元恪论罪罢官下狱,至于空悬的户部尚书一职,则授予了李修白。
本朝宗室多领虚衔,户部掌天下钱粮户籍,是实权要职,由亲王执掌,实属罕见。
一时间,朝野风向骤变,百官都嗅出了圣人都长平王的殊遇。
而论及血脉亲疏,李修白比庆王、岐王更近帝王一系。先前因其体弱多病,加之其父是先太子旧党,无人敢攀附。如今他劫后余生,体魄康健许多,差事又办得漂亮,想来圣人心里那点芥蒂慢慢消去了,以后,这皇位交给谁只怕也要再变一变了。
一时间,裴党,柳党,庆王,岐王望着御阶前那长身玉立的背影,皆心绪难平。
归府后,二王分头急召裴、柳二相过府,商议如今的对策。
同时,百官也在暗中观望长平王府。
圣人忌惮宗室勾结朝臣,明面上结党营私谁都不会干,但是内帷妇人之间一起做做雅集,赏赏花什么的,却是再寻常不过。
于是一日之内,萧沉璧案头便堆了数十张邀帖。
不等李修白回薜荔院,她看着这些帖子便知晓此人在今日朝堂之上定是出尽风头。
果不其然,午间用膳时,李修白擢升户部尚书的消息便从李清沅之口传入她耳中。
萧沉璧心中冷哼,庆岐二王鹬蚌相争,倒让他这渔翁得了大利!
不过,李修白圣眷愈隆,她腹中这莫须有的孩子将来之路便愈发顺遂,她于是也真心实意陪笑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