薜荔院里,烛火摇曳。李修白在案前批阅公文,萧沉璧则坐在一旁翻看王府账册。她理账的本事极好,见李修白那边共事的账目繁杂,便主动提出帮忙看看。
李修白瞥了她一眼,未置可否,算是默许了。
两人之间气氛说不上多热络,但也不像前两天那般冷漠,回到了最初那种微妙的平衡。
萧沉璧一边翻着账页,一边腹诽,这人真是六月天,说变就变。
不过她主动帮忙可不是好心,而是想从中窥探些朝堂动向的蛛丝马迹。
李修白这些日子确实在暗中筹谋。
自打成功替圣人招魂之后,李郇在短短时间极受圣人信任,成了宫里头一份的红人。
庆王和岐王并没想到他会是李修白的人,是以,还在私下里笼络,送了不少金银财帛。
可经历了招魂一事,李郇早已被李修白的手段镇住,哪还敢有半分异心?
转头就将二王的拉拢全盘禀报。
李修白只回信让他暂且不必推拒,东西照收,与二王虚与委蛇。
李郇最擅长的便是这等周旋逢迎之事,心领神会,立刻摆出一副欲拒还迎的姿态,在二王之间巧妙游走。
至此,李修白便凭一个不起眼的李郇一面在圣人身边安插了亲信,一面又将两位亲王玩弄于股掌之上。
清虚真人谢法善捋须颔首,赞许道:“殿下运筹帷幄,如今,薛灵素掌宫闱,李郇得圣心,形势于我等着实一片大好。”
李修白脸上却不见波澜:“这只是第一步,往后的路还长着。”
他要的岂止安插一个亲信?更要李俨的命。
随后,他又密召李郇,递过去一个檀木盒,盒中陈列着数枚朱砂丸。
“此物命为长生丹,你择机进献圣人,务必令他深信此物有延年益寿之效,让他日日服用。”
李郇是炼丹的行家,自然知道这类所谓的仙丹多半掺了水银、铅霜等剧毒之物,闻言扑通跪倒:“殿下!圣体本就羸弱,此物稍有不慎恐有性命之虞,万一追查下来……”
“本王自有分寸。”李修白指间捻着一枚玉子,缓缓落下,“这丹丸剂量经过精密调配,纵是太医署的奉御亲自查验也查不出任何异样。”
李郇这才擦了擦额上的汗:“是贫道多虑了,贫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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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修白在外运筹帷幄,萧沉璧在王府内也没闲着。
那堆户部的陈年烂账看得她头昏脑涨,忍不住腹诽李唐真是大不如前了,偌大一个朝廷,竟连她治下的魏博都不如。
世家盘根错节,冗官尾大不掉,国库更是空虚得拆东墙补西墙。就算将来真能坐上那个位置,收拾这烂摊子也够喝一壶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在魏博当个土皇帝也挺好,天高皇帝远,轻松自在,何必趟这浑水?
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谋夺大位是刻在魏博几代人骨血里的执念,外祖是这么说的,父亲也是这么做的,若真放弃,她余生反倒不知该为何而活了。
思绪收回,她丢开那堆令人烦心的账册,起身去了秋林院找“姑母”范娘子说话。
算算日子,传信给孙越已有七八日,赵翼那边该有回音了。
果然,门一闩上,范娘子便从袖中摸出一封用火漆封口的密信,低声道:“郡主,赵将军的信,刚到的。”
萧沉璧展信细读,唇角抑制不住地扬起一丝笑意。
范娘子见状也喜上眉梢:“看郡主神色,赵将军定是得手了?”
“成了。”萧沉璧长舒一口气,“孙越那厮三日前已被叔父以通敌叛镇之罪枭首示众!”
范娘子双眼放光:“赵将军神勇!如此说来,咱们杀回魏博指日可待?”
萧沉璧的笑意却淡了些:“哪有那么容易。”
孙越毕竟是个外人,借叔父多疑的性子除掉他尚算容易。可母亲和阿弟被重兵看守,赵翼信中说营救艰难,需策划一场骚乱才有机会趁乱救人。
这计划风险极大,耗时也长,萧沉璧估摸着最快也得一月有余。李修白疑心甚重,前几日派侍医来诊过脉,她虽勉强糊弄过去,但此人心思缜密,时间长了难保不露馅。
于是萧沉璧喜忧参半地出了秋林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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