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也是惨重的,二百人仅剩五十余人。
萧沉璧脸庞染血,伤痕累累,其他活下来的人也都伤得不轻。
可他们没有时间包扎,也没有时间伤悲,所有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回家!
他们要回家!
更要重整旗鼓,有朝一日杀回来,为死去的同伴复仇,为蒙难的亲人雪恨!
五十多匹马四蹄飞踏,气势竟如千军万马,直奔相州主城邺城而去。
距离城门尚远,远远便见赵翼率领麾下将领与三军将士列队相迎于城下。
萧沉璧勒马停驻的一瞬,赵翼摘盔跪地,抱拳高呼:“恭迎郡主回城!”
“恭迎郡主回城!!”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随即冲天而起,震耳欲聋。
这一幕阔别太久,久到萧沉璧差点忘了自己从前是这一方土地之主。
她深吸一口气,高声令众将士起身,随即亲自下马扶起了赵翼,这个从始至终,经历了千难万险都不曾背叛的她的心腹。
他晒得更黑,脸庞上也多了一道疤,胡子拉碴像很久没来得及刮,只有眼神还像从前一样坚毅可靠。
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在目光交汇的这一瞬间只化作一句:“赵将军……辛苦了!”
赵翼再次拱手,声音铿锵:“为了郡主,末将万死不辞!”
萧沉璧扶他起身,目光扫过在场所有将士,扬声道:“好!此恩此情,本郡主永世不忘!待他日重掌权柄,光复家园,本郡主也必不负诸位今日赤诚!”
回应她的是又一次山呼海啸的欢呼。
之后,萧沉璧在赵翼陪同下步入邺城镇将府,赵翼刚欲汇报相州局势,却见萧沉璧身形一晃,软软倒了下去!
“郡主!”赵翼慌忙托住她,随即传唤军医。
——
萧沉璧仿佛做了一场梦,一场很久很久的梦,梦里嘈嘈杂杂,漫长而纷乱。
时而在燕山山巅,看漫天大雪;时而在长安御苑,赏春日芍药;时而在骊山宫阙,浸浴温泉;时而又盛装华服,看一场大火焚尽一切……
从深冬到初秋,从魏博到长安,无数面孔流转不休,极寒与极热交替裹挟,萧沉璧忽冷忽热,等她再一睁眼,只见头顶是灰扑扑的床帐。
她有一瞬的怔忡,下意识想,李修白什么时候换了口味,把她选的天水碧的床帐换了,竟还不告诉她。
等他下朝回来,她必要冷冷刺他几句。
然而眼神渐渐凝聚,她逐渐看清这灰扑扑的床帐上绣着一只独头狼——这是他们魏博萧氏一族的家徽,全长安都罕见,李修白更是绝不会用。
她缓缓转头,环视这陌生简朴的居所,终于彻底清醒,她已离开长安,重返河朔,与赵翼汇合了。
这里不是长平王府,李修白更不会帮她换床帐,他……多半是死了。
萧沉璧静静躺着,目光空荡荡地投向帐顶。
门吱呀一声轻响,瑟罗端着药碗进来,见她睁眼,顿时惊喜交加:“郡主!您总算醒了!”
萧沉璧试图撑身坐起,顿觉浑身酸痛无力。瑟罗连忙在她身后垫好引枕,小心扶她靠稳:“郡主别动,您手上背上都有伤,加之连日奔波劳累,这才撑不住晕倒了。”
萧沉璧低头,见手上伤口已被妥善处理,甚至结了一层薄痂,哑声问:“我睡了多久?”
“整整三日了!”瑟罗一边替她掖好被角,一边忙让门口女使将喜讯报给赵将军。
“竟这么久了……眼下形势如何?”。
瑟罗一边为她揉捏酸痛的肩膀,一边絮絮道:“自您回来的消息传开,相州军心大振!魏博境内说您已殒命的谣言也不攻自破,只要您现身,定能一呼百应,夺回大权!”
萧沉璧只觉瑟罗想得太过简单。她离乡大半载,叔父岂会毫无动作?她从前的心腹恐怕早已被清洗替换。
世人多趋利,仅凭旧日恩情怎可能让人抛却现下富贵?未来夺权之路,必定还有许多艰险。
她略一沉吟,又问:“……长安呢?我们离开已十余日,那边可有新消息?”
“有!”瑟罗边喂她喝药,边道,“听说朱雀桥案查到了庆王和杨妃头上!杨妃被赐死,庆王流放漠北,这会儿怕是已在路上了,说不定要经过咱们地界呢!此獠险些害死咱们,若真路过,决不能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