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宁远村来往之人繁多,方圆十里内多年未有野兽出没,怎么就偏偏这般巧,蔡友出村时,有野兽闯入天隙附近,还偏偏撞上蔡友,攻击了他?”那人摆摆手,“我看啊,村长定是怕阴魂索命一事在村中传开,让众人不安,这才推到野兽身上。”
“你说得也对,听说昨日夜里,西里正的家中凭空出现一封血书,若不是阴魂,又有谁能这般神不知鬼不觉,进入如铁桶似的蔡宅呢?”
俩人似察觉到了不远处几人在偷听,禁了声,走向果林深处。荀舒三人不好再逗留,离开林子,回到了村子中。
进村时,李玄鹤衣裳已是半干,只略有些凌乱破烂,一旁的鱼肠却是边走边滴水,一步一个湿脚印,引得路人围观,指指点点。几人加快脚步,逃也似的回到客栈,走进大堂后方松了口气。
大堂空空荡荡,零星坐着几桌喝茶的人,上午时骗到房中的店小二正与一旁的客人说笑,瞧见走进门的三人,瞳孔震颤,四肢僵硬,背过身子挪开目光,装作没看到几人,倒是阴差阳错给了几人清净。
三人各回各的房间休整,荀舒只靠一只手,艰难地换了身干净衣裳,随后坐在床边看着手上的伤口发愁。她小心翼翼将包裹住伤口的帕子揭开,伤口与帕子黏在一起,撕扯时带来新一轮的战栗和疼痛,让她忍不住发出嘶嘶的吸气声。
在山洞时光线昏暗,瞧着只是普通伤口,此刻在明亮处细细打量,才发现那伤口最长一道横贯手掌,狰狞而丑陋,皮肉翻开,手心发烫,已经开始红肿,比她以为的要严重不少。
当时事发紧急,她使了狠劲儿,生怕山壁上的石头割不开她的手掌,此刻却是痛到后悔。
这么下去,今晚必会起高热,看来需要去寻郎中,喝几幅药,方能免了这一劫。
荀舒垂头丧气,正准备出门,房门便被敲响,门外站着的正是李玄鹤,已梳洗整齐,换了一身月白色衣裳,身边站着个提着药箱的人。
“我带了郎中来给你看伤。”
荀舒让开门口,让二人入内,之后坐到桌边,皱着五官,抿着嘴唇,一声不吭乖乖任由郎中查验伤口。
那郎中该是被提前叮嘱过,并不多问,为她处理好伤口后,叮嘱几句,将更换的伤药留下后,起身告辞。
房门合上,房中只剩下荀舒和李玄鹤。
气氛凝滞而古怪,俩人分坐桌子两侧,半晌都没说话。
李玄鹤想着山洞中的事,心中有些懊恼,明知面前这人在有些事上迟钝得很,却还是冲动地说出了那些话。
荀舒一向是个喜欢安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若不是姜叔出了意外,她被逼到了绝处,估摸着会一辈子窝在棺材铺里,过平静无波的日子,做她的棺材铺小伙计。如今她的日子正动荡着,他却在此时说出了让她心绪更动荡的话,只怕会引起她的反感。
他正绞尽脑汁想着弥补的话,没注意到荀舒走到她身旁,取了伤药,涂抹到他耳边脸颊的伤口上。
她的手指带着凉意,与山洞中裹着潮意的凉不同,反倒更像是山林间的清风,初春融化的霜雪,酥酥麻麻,令人沉迷。
李玄鹤一个激灵,身子发麻,
只有眼睛还能眨动。
荀舒没注意到他的异样,慢吞吞道:“郎君的脸也是很重要的,莫要破了相,以后娶不到娘子。”
李玄鹤脑中一片混沌,所有的感官汇聚在他脸颊上的伤口处,根本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那伤口只破了层油皮,荀舒三两下便上好伤药,之后感叹道:“贺玄,你的功夫该好好练练了,我瞧着还不如鱼肠,怪不得半年前能被打成那般半死不活的模样。”
这哪儿能相提并论?他的功夫若比鱼肠好,还留着鱼肠在身边做什么?
李玄鹤面露无奈,正要反驳,荀舒却突然靠近他的脸颊,学着幼年时,师父为她吹伤口的模样,轻轻吹着他脸颊上涂满药膏的伤口。
李玄鹤僵在原地,动弹不得,连眼睛都木了几分。
荀舒见他不说话,也不动作,嘀嘀咕咕,一脸认真:“伤口很浅,应该不怎么痛吧?”
接二连三的刺激让李玄鹤浑身软成一滩软泥,只一处除外。他脸颊红如晚霞,再不敢多看荀舒一眼,一言不发,弓着腰逃命似的冲出房间,将荀舒晾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荀舒惊呆了,直到隔壁房间门被合上,方回过神来。
就那么一条伤口,真的有这般疼吗?
荀舒苦思冥想,想不到原由,到傍晚时才迈出房间,准备去找李玄鹤赔个不是,顺便问问他要不要一同去西里正的宅子,打听打听下午时林子中听到血书和诅咒的事。
她刚走出房间,便瞧见了站在走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李玄鹤。她正要开口为刚刚弄疼他的事道歉,一抬眼发现他又换了一身衣服,忍不住感叹道:“不愧是皇亲国戚,衣服都换得这般勤。”
李玄鹤耳垂瞬间便红了,清了清嗓子,含糊道:“你有何事?我是说,你怎么不在房间里休息?”
荀舒拍了下脑袋,认真道:“我是想来找你道歉。”
“道歉?”
“嗯,刚刚我弄痛你了对吗?抱歉,我没想到你这般怕痛。”
李玄鹤怕极了她提刚刚的事,赶忙打断她:“阿舒,莫要再说了。”
难道他怕痛是个秘密?荀舒环顾四周,果然在走廊尽头看到赤霄和鱼肠呲牙咧嘴的脸,恍然大悟道:“好,那就不说了。我还有一事,林中那两个村民的话你都听到了吧?我想去西里正的家中看看,你可要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