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都不行。
要杀的人,也不需要任何人来帮忙。
那是她自己的事情。
风雪入窗,褚霜抬手接住一片雪花。冰凉的风雪刮过褚霜的脸,让她的大脑越来越清醒。
雪花消融,变成一点点水渍。
褚霜忽地笑了。
记忆中的那个孩子,出逃也是在这样一个彻骨的冬天。
温热的血融化了院里的积雪,她拿着刀,一下一下砍着谁的骨头,身边躺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尸体。
孩童漂亮的白色衣裳被血染红,镶边的绒毛被血凝结成块,睫羽上沾着血和雪花。
千山暮雪,雪若鹅毛。
天地间,这一方山崖很小,山崖间,这一方庭院也小。
小药圃里的药草、屋顶青瓦、院中高树,无一不被积雪覆盖。
从屋内到屋外,到处都是厮杀的血腥痕迹,肮脏又混乱。
风声不停,她的手也不停。
手下那一堆肉早没了人形,她依旧不解恨,一刀一刀剁着。
耳边听到人踏雪而来的动静,她回头,看见了母亲。
母亲脸色凝重,白衣染血,母亲手里提着一把剑,上面的血已经凝固。
身形如松,面上却尽是疲色。
白衣胜雪,雪上却覆了层血。
她知道,那是父亲的血。
母亲终于杀了父亲。
母亲不喜欢她,她日后会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吧。
“娘,我……”孩童脸上的白狐面具碎成两半,掉到地上。
她晃晃悠悠,用刀撑着自己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母亲。
一步一个血鞋印。
才走了三四步,左肩忽然一痛,孩子瞳孔微颤,身躯疲软地倒下去。
眼皮子沉重得抬不起来,昏迷过去之前,她最后看见的是母亲扶着院门,摇摇欲坠的瘦弱身躯。
还有母亲那只缓缓落下的手,那只从来都箭无虚发的手。
十二岁的孩童想着,不如就这么死在雪地里,起码干净。
起码,不会再挡了母亲的路。
褚霜起身,走到门外看着漫天纷扬的雪花。
无生涯里,各人有各人的秘密。
叶青礼,裴鸣月,十九,谭晓,长青,邬玉,朱华鄞……褚霜有时也分不清,她所见的究竟是人是鬼。
就如同她偶尔也分不清自己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