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芽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露宿街头。
兜里的钱一分没花,但阳宁镇是个小镇子,能落脚的客栈并不多,姜文和带着姜芽问了几家,都已经没有房间了。
剩下的客栈,光看门头就知道,他们那点钱压根住不起。
姜芽的脚实在痛的受不住,她那双本就破旧的布鞋,在这一天的行走中终究没撑住,裂开了个口子,大脚趾都露出了个头来。
相比起刚看到阳宁镇的兴奋,现在的她只剩下满身的疲惫,连站着都要睡过去了。
深夜的镇子里,街上基本没有什么行人。
姜文和寻了个巷子,将两个背篓一左一右的直放着,中间的空隙刚好够两个人坐下。
“咱们今晚就在这歇一晚吧。”
姜芽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直接背靠着墙坐了下去,把身子蜷在背篓后面,最大程度的减少吹过来的风。
姜文和在她另一侧坐下,还特意把自己的外衫脱下来搭在姜芽肩上
只是他身形比姜芽高大得多,再怎么缩,也还是有小半截身子露在背篓外,挡着巷口的风。
姜芽低声笑:“三哥,你看咱们兄妹这样子,明天会不会被人当成叫花子?要是有人能赏几个铜板就更好了。”
姜文和看着这个小小的人儿,别家的女儿长到这个岁数,也不会有这么瘦小,姜芽从小就被饥一顿饱一顿的养大,常年的营养不良才让她到了如今也矮矮瘦瘦的。
他把手放到姜芽的头上,轻声说:“都睡大街了,还笑得出来?赶紧睡吧,明天一早咱们就先把住处寻了。”
姜芽却转头看着他,眼睛在黑夜里亮晶晶的:“我睡不着,要不三哥跟我讲讲你和三嫂的故事吧?你为啥这么怕她?”
朱红梅其实是外村人,记忆里姜文和也是来了一趟阳宁镇几天,再回来的时候身边就多了朱红梅。
姜文和抬头看着天,似乎在回忆,嘴里却已经说了起来:
“那年,我好不容易求爹爹让我到阳宁镇来买几本书,没想到人刚到镇子里,都还没走到书摊,荷包就被摸了。”
姜芽歪着头眨巴着眼睛:“是三嫂帮你抓到的贼?”
小说里都是这样写的,姜芽自然也这样认为。
姜文和却摇摇头,嘴角带着一抹笑:“我的荷包就是你三嫂摸走的。”
“什么??”姜芽紧了紧外衫:“三嫂是那个偷你荷包的人??”
姜文和点头:“没想到吧?那时她老家发了洪灾,她是逃难逃到这个地方的,家人也找不到了,那时的她饿得不行,见我荷包就挂在腰上,想也没想就将我荷包摸了去。”
“那你是怎么找到她的?”姜芽追问。
“我没找到她。”姜文和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接着说:“我性子本就软,当时见荷包被偷,又怕回家挨爹娘骂,就……就坐在街边哭了。”
“结果红梅那时候或许是看不下去了,走到我面前就把荷包扔还给我,还说男子汉顶天立地,居然被偷了个荷包就开始流眼泪,说我没骨气。”
“我见她穿的比我还要寒酸,还想着是她帮我抓的贼,就从荷包里拿出几个铜板给她,她却不隐瞒,说就是她偷的我的荷包。”
“所以后来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将她带回家,爹娘还愿意给她吃给她喝吗?”
姜文和问了两声,姜芽却没有了回应。
他这才看到,小丫头已经靠着他的手臂沉沉的睡了过去。
“其实我不是怕红梅,只是她对我的好,我心里比谁都清楚。”
夜风吹过巷子,带着几分凉意,他这句话轻得像飘在风里,不知是说给姜芽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一夜过去。
阳光从巷子头照进来,打在了姜芽的脸上,她眯了眯眼睛,把手放到眉头处睁开眼。
巷子外大大小小的叫卖声,行人的说话声,吵闹声隐约传了进来。
她摇了摇还睡着的姜文和:“三哥,醒醒!”
姜文和迷迷糊糊的睁眼:“天亮了?”
姜芽点头:“对啊,快起来!待会真被人当叫花子了,我肚子好饿,咱们去找点吃的。”
虽是在外露宿了一夜,此刻对于阳宁镇的新鲜感,倒是让姜芽浑身的疲惫都消失殆尽了。
姜文和打了个哈欠,把背篓背上,带着姜芽从巷子走出去,阳宁镇的热闹才展现在了二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