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隋和师晏的视线一道移到门外,只见门大开着,门外,一轮血月高悬,将夜色染上不祥的红晕。
萧不眠的身影静静立在月光下,影子被拉得极长,几乎延伸到密室深处。
他撑着一把素白的油纸伞,伞面微微倾斜,遮住了部分面容,唯有几缕墨色长发在带着血腥气的夜风中轻轻飘扬。伞沿下,他嘴角弯起一个极其好看,却莫名令人胆寒的弧度。
他甚至没有多看室内惨状一眼,只轻轻抬手。缠绕在他苍白手腕间的数根森白骨链如同活物般倏然飞出,于空中化作道道凌厉无比的剑光,精准无比地斩向那些连接着姬隋与师晏的猩红血线。
“不——!”姬隋瞳孔骤然收缩,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
然而已经太迟了。
剑光闪过,血线应声而断。
师晏那几乎完全脱离肉身的魂魄猛地一震,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拽回了体内。
“啊呀……”萧不眠这才缓步踏入密室,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兴奋和淡淡的笑意,仿佛只是打断了一场无趣的游戏,“抱歉哦,我才听见。”
姬隋:“……”他因禁术反噬,猛地喷出一口黑血,看向萧不眠的眼神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与惊惧。
师晏虽侥幸保住一命,却也神魂受创极重,他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萧不眠,最终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彻底昏迷过去。
萧不眠懒得管他。
他这几日心情很是不好,又是月圆之夜,萧不眠现在脑海中只剩下一个不断叫嚣的念头。
杀光眼前所有活物。
他微勾唇,在姬隋的眼前蹲下身,轻垂下眼睫,“唔,你怎么真用了他的身体?”
即使过去了数百年,姬隋仍能清晰地回忆起萧不眠的骨链穿透他仙躯时的剧痛与冰冷。若非当时他当机立断散尽修为逃遁,别说成功夺舍顾观澜,恐怕早已魂飞魄散。
姬隋桀桀地笑了两声,声音沙哑难听,带着一丝垂死的得意,“我那么多弟子,你唯一不会下死手的,不就是这具身体吗?”他赌的就是萧不眠对顾观澜残存的一丝旧情或顾忌。
萧不眠唇角还带着笑,他疑惑地歪歪头,“为何?”
但他似乎并不真的需要答案,没等姬隋开口,便自顾自地接了下去,语气轻飘飘的:“罢了,这些并不重要。”
萧不眠想了想,大抵是几百年前的他还是会为一些无足挂齿的情绪而做出错误的判断。
话音落下的瞬间,萧不眠漫不经心地一招手。
那斩断血线的骨剑飞回他手中,随即毫不犹豫地直接捅进了姬隋的胸口。
剑尖刺入的瞬间,姬隋占据的身体并未流出鲜血,而是如同破碎的幻影般,骤然化作一团浓稠的黑雾,迅速消散在空气中。
萧不眠脸上并无意外之色。
这不过是姬隋的傀儡罢了。
在鲛人遗迹中时,他见过,想来是姬隋身边有擅长做傀儡的修者。
他站起身,微微偏头,目光落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师晏身上。
杀了好了。
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处。
之前留着他,本是指望他能作为诱饵,将姬隋引回剑明仙山。他故意放出离开的消息,也正是为此。
姬隋确实引来了,却小心过了头,只派了个傀儡前来。
萧不眠这般想着,浓密而长的眼睫在下眼睑打出一圈淡淡的阴影。
手中的骨剑感受到主人的杀意,发出低沉的嗡鸣。
算了。
良久,萧不眠心想,明见有和他说过,不能随便杀人的。
虽然不太理解为什么,但暂且听他的吧。
萧不眠重新撑开那把素白的油纸伞,转身步入血色的月光之下,身影渐渐融入浓重的夜色里。
他现在要去找明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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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舟在无垠的海面上以平稳的速度航行着。这片海域颇为奇特,弥漫着一种能隔绝灵力的雾气,意味着前往栖云镇的这十余日水路,众人都无法借助灵力,与凡人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