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妙春便是昨夜跪在沈府外的大夫,他替沈宁雪救治大约有半月之久,但沈宁雪的病丝毫不见起色,到底是不会治,还是不愿治,若非走投无路,怎会请他来望诊?谭疏月放话要派人砸了李妙春的医馆,并让他滚出京城。
侍女在门外高声应道:“不是李大夫,是李大夫另请的高人,希望能向夫人赔罪,饶过他的医馆,听说是药圣晏回溪的亲传弟子。”
药圣晏回溪的亲传弟子?她从未听过药圣晏回溪有过弟子,兴许是来骗银钱的江湖骗子,李妙春这个庸医自己能力不济,为了保住自己的医馆,什么鬼法子都能想的出来,真是胆大包天。
谭疏月刚想回绝,话还未说出口,沈宁雪抓住了她的手,指节冰凉,这股寒气沿着手腕钻进了谭疏月的四肢百骸,她倏然一抖,改了主意。
“带她进来。”
侍女按照吩咐将沈瑶卿领了进来。
沈瑶卿踏入屋内,迎面便扑来了中药味,隔着屏风,依稀能望见床榻上的姑娘,那道影子缥缈又虚无,随风易逝。
沈宁雪又呕出了血,空气中夹杂着丝丝腥味,谭疏月并无时间理会沈瑶卿。
沈瑶卿匆匆上前,利索地打开医箱,取出长布中包裹的银针,根据沈宁雪的症状精准地将银针扎入对应的穴位,动作干净利落,行云流水。
随即,沈宁雪吐出一口黑血。
“雪儿——”谭疏月见状将沈瑶卿重重一推。
沈瑶卿向后一倒,手上的银针刺进了手心,沈瑶卿感受到一阵刺痛,她蹙眉抬头,眼前的妇人衣着艳丽,满身金饰,应该就是谭相的千金,父亲新娶的夫人,谭疏月。
沈瑶卿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个取代了母亲位置的女人,母亲的死到底和她有没有关系?沈瑶卿的眼里不自觉流露出厌恶与恨意,连她自己都未能察觉。
谭疏月一心系在女儿身上,自然也没有注意到沈瑶卿眼神的微末变化,她冲着沈瑶卿喊道:“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沈瑶卿的思绪才被拉回当下,她稳住身子后站立,整理好散乱的裙摆,从容开口:“夫人,我是大夫,自然是来给沈小姐治病的。”
“娘。”沈宁雪低低唤道,谭疏月才后知后觉女儿已不像先前咳得那般严重了,方才自己太过心急了。
她审视着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清简朴素,鬓边的银簪黯淡而无光泽,应是戴了许多年都未曾换过,一身穷酸打扮,不过气质清冽如雪,丝毫不显穷酸之气。
药圣的弟子?谭疏月冷笑,这年头招摇撞骗的人多得去了,她怎会轻信?纵然是真的,她看着年岁尚轻,又能有几斤几两的本事?
谭疏月半信半疑:“你果真是药圣的徒弟?那你师父如今身在何处,不如将你师父请来,我必重金酬谢。”
沈瑶卿一听便知她并不信任自己,不过这不重要:“夫人,家师云游四海,我不知他的去处,但我听李大夫说,夫人四年来寻遍名医无数,都未能有效,夫人何不让我试一次?”
沈瑶卿当然知道晏回溪的所在之地,只是她必须寻个借口留在沈府,更何况,晏回溪能治的病,她也可以。再者,沈宁雪病入膏肓,谭疏月已如今是走投无路,即使她不信自己,但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又岂会放过?
沈瑶卿化被动为主动:“夫人可允我上前为沈小姐把脉?”
方才她只是稍加出手,女儿的咳症便有所缓解,若是上天恩德,这个女子真是药圣的弟子呢?纠结之际,谭疏月点了点头。
沈瑶卿为沈宁雪把脉,由于被病痛折磨,她的体内生机几乎被消耗殆尽,垂下的手枯瘦如柴,脉搏虚弱无力。沈瑶卿把完脉后,替她掖好被子:“夫人,沈小姐的病我能治。不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沈小姐的病拖得太久,如今已伤及根本,我需要一些时日。”
“真的能治?”一刹那,泪水夺眶而出,多少大夫望诊完后都对她唉声叹气,摆出一副丧气模样。如今竟有人说能治,谭疏月神情激动,如遇浮木。
“夫人,老爷回来了。”
此时,沈仲明下朝归来,正往雨霖居方向赶来。
沈瑶卿眸光微颤,望向门外,门外风声飒飒,摇响一行翠竹,白石子铺就的路上,沈仲明穿着朝服走来。
焦灼与期待交织,沈瑶卿笼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攥紧,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门外,心中默念了一句:“好久不见,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