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沈仲明也借了,但耐不住沈却三天两头讨要一次,教书先生的俸禄原本就不高,也只够养家糊口,沈仲明就拒绝了沈却。
沈却被债主追杀,成了亡命之徒,只好再来寻沈仲明,他跪在沈家门口,扇自己的巴掌,哭得涕泗横流:“哥,哥,你就我这一个弟弟,你可不能不管我啊,你不管我,就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就是要了我的命!”
这一闹腾,引得街坊邻居前来围观,沈仲明痛心疾首,只恨烂泥扶不上墙:“若非你好堵如命,你又怎会沦落到这个下场,自作孽,不可活!”
沈却扑倒在地上,拉住沈仲明的衣袍:
“哥,求你救救我,这是最后一次!”
沈仲明知道让他回头比登天还难,必须让他受些苦头才知道痛,于是一狠心,将他关在门外。
沈却开始用苦肉计,在门外长跪不起,沈仲明无动于衷,只是年幼的沈瑶卿不明情况,走了出去。
她走到了沈却的身旁,举起自己肉嘟嘟的小手为沈却抹去他眼角的泪水,安慰道:“二叔,你不要哭了。”
沈却看着沈瑶卿,动了歪心思,他一把将沈瑶卿抱了起来,道:“瑶卿乖,二叔不哭了,二叔带你去买糖葫芦,好不好呀。”
沈瑶卿拍了拍自己的小手掌,糯糯地说了一句:“好。”
谁知,沈却竟是将他送往了奴隶场,想将她卖了换些银两,那时,还因为价格之事与对方几番争吵。幸亏那一番争吵拖延了时间,否则沈瑶卿就等不到官差来将她救出去了。
沈仲明因为此事重重殴打了沈却一顿,沈却怀恨在心。
那一年,常年在外礼佛的祖母归家,祖母一向偏心沈却,只因生沈仲明之时难产,认为他是不祥之人,沈却扭曲事实,控诉沈仲明不管自己兄弟死活,引得祖母一顿痛骂,说他无用,白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连科举都考不上。
祖母常说沈家两个孩子,就只出了仲明一个读书人,虽不喜此子,但也希望他能一朝及第,光宗耀祖,可惜事与愿违,遂愈发不喜此子。
沈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报复快感,随后他见不得沈仲明一家阖乐,不知从哪请了个道士,道士为沈仲明卜卦,说沈仲明屡试不第是因为家中有邪祟阻挡,而那邪祟就附在了沈瑶卿的身上。
祖母信以为真,命令沈仲明和柳知夏将此女送到道观,驱赶邪祟。
柳知夏知道这是沈却的计谋,说是送往道观,谁知沈却会不会将瑶卿拐走再卖与人贩子,于是,她连夜联系兄长柳玉堂,将沈瑶卿暗中送往莱阳寄养。
谁知,一去,便是天人永隔。
沈却从此没有再听到有沈瑶卿的任何消息,直到十年前,千里来信,说沈瑶卿已死于莱阳流寇刀下。
“瑶卿,当年的事,你二叔也有难处,这些年,你二叔过得也不痛快,你看二叔落得满身是伤。”沈却奋力地抬起手臂,用嘴咬开衣袖,露出自己身上的陈年旧疤,“你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嘛,你同情同情二叔好不好?”
沈却露出求饶的表情。
活得好好的?沈瑶卿觉得这是天大的笑话,如今自己就如行尸走肉,唯有为母亲报仇的信念支撑着自己,她的人虽然没死,但心早已死了。
她冷冷道:“同情?你哪有脸向我求同情?”
他向她求同情,谁又来同情她?
沈却不放弃乞求:“瑶卿,你不要这般心硬,好不好?”
“二叔,你说我心硬,我若心不硬,早就死了。”沈瑶卿顿了一下,囚牢中陷入死寂,唯有鬼火摇曳,随后沈却听到轻声的、诡异的、空幻的、幽幽然的声音,“我若死了,今日,谁来送二叔你下黄泉呢?”
铁链震震,宛若雷鸣,
沈却颤抖着身子一直往后爬,直到他的脊背碰到冰凉的、粗糙的、坚硬的石壁,他退无可退,铁铐禁锢着他的身躯,石壁阻断了他的退路,他再无生还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