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与沈瑶卿分别后,姜槐常写信向沈瑶卿研讨医理,沈瑶卿也总会在百忙之中抽空回信,详尽解答堵在她心中已久的医理问题,沈瑶卿在答信中有的放矢,一针见血,她若受当头棒喝般豁然开朗,心中也甚是感激。
沈瑶卿向她回了招呼。
卢淮景看着二人反应,有些意外,问了一句:“你们认识?”
“当然。”姜槐沉浸在相逢的欢喜中,“我经常向沈大夫讨教医理,沈大夫可帮了我不少忙。”
说完,她信誓旦旦,言语中透着笃定从容:“将军你大可放心,沈大夫的医术可在我之上,若她出手,相信何夫人的眼疾定能痊愈。”
姜槐是太医院年轻一辈的翘楚,但她夸起沈瑶卿来倒是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卢淮景提起了三分兴趣,尾音长扬,看了一眼沈瑶卿:“是吗?”
沈瑶卿笑而不语。
姜槐向来一是一,二是二,见卢淮景不信,再次拍胸脯保证:“将军,沈大夫的医术定会向你证明,我所言不虚。”
沈瑶卿怔然,这些话,她自己都难为说出口。
卢淮景转身在木椅上坐下,修长指节点了点桌面,昏黄烛火笼罩在他眉宇之间,却没有丝毫暖意:“公是公,私是私,无论姜医官与沈大夫私交如何,今晚,还请姜医官肩负起自己的职责,公私分明,做应做之事。”
言辞冷冽,恰似冷霜寒雪。
这才是卢淮景,沈瑶卿印象中的卢淮景。
姜槐见他严肃,也收起散漫的态度,拱手作揖,应了一声“喏”。
姜槐先一一检查过沈瑶卿医箱里的用具和药物,查验无误后,三人一同进入隔间为何临霜施针。
隔间中静寂无声,此处隔音甚好,何临霜完全不知刚才外头发生了什么动静。
烛火摇红,沈瑶卿将银针捻在指尖,借烛火一烧,先在攒竹穴轻点,何夫人只觉眉头酥麻,这比起刀剑之痛实在是微不足道。
沈瑶卿见她气息平稳,继续腕间发力,将针微旋,刺入三分,随后又取针,扎入鱼腰、丝竹空、睛明等穴位,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窗外竹影迎风舞,夜色更深,一炷香时间过后,沈瑶卿将针取下,取了一条长方纱布,抹上她事先好的药,敷于何临霜的眼上。
何临霜觉一丝沁凉顺着眉骨往下满,眼周的酸胀渐渐被揉散,发沉的眼皮顿时轻了。
沈瑶卿嘱咐:“夫人且将此物敷足半个时辰,届时取下用温水洗净,早些歇息,好眠养目,于身子调理极有益处。”
何临霜点头,众人也不叨扰她休息,一并出去了,姜槐明日还要早起进宫,便率先告辞。
沈瑶卿本想同她一起离开,却被卢淮景叫住,二人相与移步庭院。
溶溶月色,流水落花,澄澈空明,恍若步入琉璃仙境。
二人并行于竹桥上,千万景象映入眸底,沈瑶卿看着池中清荷:“将军府中的风景很是雅致。”
“你喜欢?”卢淮景倚在雕漆栏杆上,侧首看她,打趣道,“那比起沈府如何?”
沈瑶卿瞅了他一眼:“沈府怎能与将军府企及,尤其是这荷花池,巧夺天工。”
卢淮景不知她是在虚情假意逢迎自己,还是真心实意吐露真言,他站起身子,垂首望向荷花池,芙蓉出水,有半含半露的,有袅娜盛开的,月光朗照,花朵和荷叶上的露水仿若明珠。
“池水映月,别有一番雅致和光景,是我儿时央求父亲请匠人替我凿了这荷花池,不过这满池荷花却是他亲手所种。”卢淮景神情稍显怅惘,如今也只能够睹物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