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如洪流倒灌。
她看见自己五岁,坐在灶台边,踮脚往锅里加糖;
她看见男人蹲在一旁切肉,刀法利落,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她看见院子里挂着风干的腊肠,屋檐下结着冰凌,门楣上贴着褪色的春联:“一家和顺万事兴”
;
她看见一场大火,烈焰冲天,男人抱着她冲出火海,嘶吼着她的名字:“阿阮!
闭眼!
别看!”
然后是黑衣人围上来,刀光闪动,血溅雪地。
男人将她塞进枯井,塞给她一只铜铃,说:“如果我还活着,每年冬至,我会摇铃三声。
若你不听见……那就忘了我,好好活着。”
最后一幕,是他回头望她一眼,眼中竟含笑意。
“爹疼你。”
画面戛然而止。
女孩跪倒在雪地中,红烧肉滚落一旁,热气在寒夜里袅袅升起。
她双手捂脸,失声痛哭,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字句:“爹……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
而此时,归桃原的桃树剧烈摇晃,所有金叶翻飞如蝶,围绕新生桃忆果旋转不休。
那果中身影终于睁开了眼睛??清澈、温润,带着历经沧桑后的平静。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传遍四方:
>“我不是沈知悔。”
>“我是他的记忆,他的遗憾,他的爱。”
>“也是你们每一个人心中,不肯遗忘的那一部分自己。”
话音未落,桃树根系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
那光芒顺着大地蔓延,穿越江河湖海,渗入城郭乡野,钻进千家万户的枕头、衣柜、旧书页之间??凡是曾被悄悄藏起的记忆信物,皆在此刻微微发热。
一枚夹在典籍中的花瓣开始发光;
一口尘封多年的铜锅底部浮现焦痕图案;
一位老妇人在梦中醒来,摸出抽屉深处半块绣着“平安”
二字的香囊,老泪纵横;
一名将军在军营中惊坐而起,撕开铠甲内衬,取出一张泛黄纸条,上面写着稚嫩笔迹:“爹爹,等你回家过年。”
他们全都听见了那句话:
>“你可以忘记我,但请先记住你是谁。”
归桃原上,老者已然坐化,面容安详,嘴角含笑。
阿笙跪在其旁,将最后一页残卷投入火堆。
火焰蓝得近乎透明,映出无数交错的人影??那些曾在岁月中消失的拾光者,那些被澄心丸抹去姓名的忆修师,那些默默守护记忆火种的普通人。
他们都来了。
不是复活,不是显形,而是以“被记得”
的姿态,重新存在于这片土地之上。
阿笙仰头看向桃忆果中的身影,问:“接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