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仰头,看着从头顶树荫缝隙倾洒下来的星星点点的阳光,悠悠叹了口气,道:“明日,我该动手了,这一出大戏,差不多也该到结束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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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氏迈着轻碎的脚步,从大门走进来。
她的脸色不太好看,俏丽的脸庞上布满了疲惫,额前几缕乱发随意地搭在脸侧,疲惫时的她看起来仍是那么的妩媚慵懒,别有一番风情。
走进院子,武氏拐了个弯,沿着门廊朝后院走去,刚走出没几步,脚步忽然一顿。
天色已黄昏,李素独自坐在院子正中,身旁的矮桌上搁着几个空碗,而他却靠在长长的椅子上闭目养神,仿佛睡着了一般。
看到李素,武氏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慌乱和心虚,第一反应竟是忍不住想掉头跑掉。
理智阻止了她,同在一个屋檐下,而且此时此刻她还是李家的丫鬟,李素的幕僚,能跑到哪里去?就算她投奔了晋王李治,可她很清楚,在李治的心里,她和李素的地位是没有可比性的,她甚至毫不怀疑,若李素说一句“杀了她”,李治就会毫不犹豫的拔刀。
一心想跳出李家的桎梏,可惜,她仍活在李素的阴影下。
以前没察觉到,可今日的武氏体会尤其深刻。
自从答应李治去游说太原王家后,武氏离开宗正寺便马上折道拜访了王家,打出晋王李治的招牌,王家家主的次子王然亲自接待了她。
然后便是冗长的游说过程,现在回想起来,过程非常可笑。
武氏费尽了口舌,反复陈述营救晋王对太原王家有利无弊,对王家百年大计有着决定性的转折等等,王然的表现很奇怪,他的表情古古怪怪的,任凭武氏滔滔不绝,而王然却一声不吭,说到最后,当武氏自信已经将整件事的利弊说得清清楚楚了,王然才好整以暇告诉她,她放了一记马后炮。
原因是早在一天前,泾阳县公李素已经来过,不但说服了王家出手营救晋王脱困,而且还答应正式支持晋王李治争储……
武氏当时呆愣在王然面前,半晌没出声。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小丑,是个笑话,心中一阵阵的羞恼,难受,待这些情绪平复下来后,武氏打从心底里感到一阵空虚无力。
这辈子,似乎都已经逃不过李素的阴影了,无论她想出多么绝妙的主意,李素总能走在她前面,然后一脸笑意地看着她,那种温和的笑容和目光,每一次都化作利箭,刺伤她的心。
认识李素以前,武氏总觉得自己是非常优秀的,若非女儿身,她甚至能成为纵横天下的英雄,一言兴天下,一言乱天下。
然而,认识李素以后,他成了她一辈子都翻越不过去的大山,只能仰望,不可征服。
面对李素,她只想逃开,逃得远远的,最好此生不再相见,否则自己原本高傲的信心会被他一次又一次摧残得支离破碎,武氏打定主意离开李家,想逃离李素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自己的人生好不容易见到曙光了,稍用些手段便可一步登天了,然而,今日武氏再次被李素的阴影笼罩,从王家出来后,武氏在长安城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半天,真的很怀疑人生了。
回到李家,再次看到院子里独坐的李素,这一刻武氏心中五味杂陈,爱恨难已。
整了整衣裳,顺手拂起几缕凌乱的头发,武氏垂头走向院子,在李素面前屈膝行了一礼。
“奴婢见过公爷。”
闭目养神的李素睁开了眼,看着面前的武氏垂头恭顺的模样,李素笑了笑,语气却很热情:“武姑娘刚回家?”
武氏咬了咬下唇:“是,奴婢刚从长安城回来。”
李素笑着眨眨眼:“长安城热闹吧?武姑娘还年轻,多往外面跑跑不是坏事,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尽管从家里账房支钱。”
武氏忽然抬头,盯住李素的脸,道:“奴婢……昨日见过晋王殿下。”,!
的凶手,现在断定还为时过早,如果真的定罪了,那么当然是要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只是这个交代如何给,晋王如何处置,老臣以为宜当缓议,嗯,缓议。”
一番话说得四平八稳,看似说了一大堆,其实没一句干货,全是推诿含糊,模棱两可,偏偏说得大家都没脾气。
李世民和孔颖达当即便对房玄龄投去一记鄙视的目光。
堂堂一国宰相,又是一大把年纪,还跟墙头草似的,你羞不羞?
李世民哼了哼,目光随即望向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也苦笑,下意识地捋了捋长须,沉吟片刻道:“老臣以为,定罪是定罪,处置归处置,若大理寺和宗正寺定了罪,便算是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了,至于处置么……晋王犯下再大的错,终究是陛下的嫡子,冲远公所言削王爵,贬庶民等等,老臣以为不妥,对皇子处置太重,同样也损了天家皇威,所以老臣建议陛下不如重拿轻放,晋王罪名可定,但处置不妨轻一些,嗯,圈禁宗正寺数月或半年即可,就算晋王真是刺杀冯渡的指使人,毕竟也只是个孩子,而且以前并无劣迹,不如薄惩为戒。”
长孙无忌说完,孔颖达非常气愤地怒哼一声,李世民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深,房玄龄眉头轻蹙,随即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最后继续阖目养神。
太平村,李家。
李素和王直坐在院子里纳凉,天热得邪性,二人各自端着一碗冰镇酸梅汤,毫无形象地喝得稀里哗啦,一碗下肚,仍挡不住阵阵燥热,没来由的心烦意乱。
王直将碗朝身旁的桌几上一搁,很不讲究地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丑陋的大嘴吧唧有声。
李素也搁下了碗,叹了口气,道:“这该死的夏天……什么时候才熬到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