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孟悬黎漫不经心道,“应该是吧。”
洛水河畔,喧声如沸。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映着粼粼水光,让人目眩。
陆观阙刚下车,便朝车内伸出手。孟悬黎微微一滞,目光掠过周遭人影,便由着他将自己揽入怀中。
她贴着他的身子,闻到了淡淡的药味:“你还在吃药?”
“嗯。”
陆观阙将她稳稳放下,牵起她的手,往前走去:“你在担心我?”
孟悬黎任由他拉着,错过他的目光:“担心你死不了。”
“从前你不是这样说的。”思及此,陆观阙轻笑,淡淡道,“我记得,你说希望我好好活着。”
夜风轻柔,撩动孟悬黎的发丝,她看向他侧脸:“骗人的话,世子爷何必当真?”
陆观阙喉间哽涩,手不由加重力道:“你是不是很后悔嫁给我?”
后悔……
孟悬黎眼睫颤动,偏过脸,看向前面的热闹:“我想买些花灯,回去可以逗嘉和玩。”
陆观阙倏地停步,阁楼丛丛,洒了她一身朦胧金光。他双手扶上她的肩,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
温热的热息裹住孟悬黎,耳畔只闻他哑声低语:“你后悔了,我也后悔了。”
“我后悔当日那般对你。”陆观阙声音哽咽,字字沉缓,“原谅我,好么?”
“我再不会那般对你。”
两人相拥的身影恰似工笔画,路过的郎君与姑娘不免往这边侧目偷觑。
孟悬黎耳畔嗡嗡响,有婴孩啼哭声,有情人絮语声,有卖花灯的吆喝声……可此刻,她的心却像冬日的月,静得没有一丝瑕疵。
须臾,孟悬黎微笑挣开他:“陆观阙,我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你也不是。”话罢,她转身朝花灯摊走去。
陆观阙立在原地,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翻涌着说不出的滋味。
孟悬黎立在花灯摊前,看着闪闪烁烁的光,想到那晚他眼中凝滞的微光。不一样的是,那是苦痛酝酿的泪,而花灯,则是欢喜聚集的祥和。
正怔忡,忽然听到一声慈祥问候:“姑娘,相中了哪一盏?老身与您取来。”
她倏然回神,扬起笑容,柔声道:“嬷嬷,我想要那盏兔子灯,还有……那盏莲花灯。”
“两贯钱。”
孟悬黎抬手探向腰间,却摸了个空,发觉方才出门匆匆,竟未带上钱袋。正欲回首,陆观阙的手扶上她的腰,将银钱递给老妪。
“姑娘好福气哟,嫁得这般俊俏的郎君。”老嬷嬷接过铜钱,笑纹堆叠起来,忍不住连声夸赞。
孟悬黎微微发怔,拿着灯,就要离开他。陆观阙握住她的手臂,凝视着她:“你身体不舒服。”
孟悬黎双眸发烫,摇了摇头,掉转身子:“你想多了。”
陆观阙走到她面前,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这么烫,还要犯倔么?”
“我怎么样,跟你没关系。”
说罢,陆观阙拦腰将她抱起,孟悬黎惊呼,下意识握紧两盏花灯,慌不择口:“你又想做什么?”
陆观阙喉间滚动,好声好语道:“回家。”
周遭人影闪动,孟悬黎若在此时挣扎,必引人注目。她咬着唇,冷冷道:“你休想让我原谅你。”
“我知道。”
*
这一日细雨潺潺,孟悬黎闲来无事,便命人将琴置在窗前,打算按照琴谱抚弄几曲。
无奈琴谱太久,上面的字迹辨认不清楚,孟悬黎索性摊开放在一旁。
她摇了摇头,拂去杂念,跪坐琴案前,深吸一口气,将心沉淀下去。
窗外,雨声哗哗,将庭院的花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中。孟悬黎微调琴轸,确认音律精准后,才开始轻拂。
左指轻按,右指欲落,还没多久,便听到脚步声,她并未抬眼,只低声念出“我不负天兮天何配我殊匹……”[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