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夏日,泛舟秦淮河上,听着曲儿,河风一吹,什么烦恼都散了。”
“就连我三哥那种冷若冰霜的人,到了夏日,也会笑一笑。”
谢明檀说着,仔细看着孟悬黎的反应。
只见她听得有些出神,捏着棋子的指尖松了,眼神里全是憧憬。
但很快,便化作了苦涩。
“听着就很好……”
孟悬黎喃喃自语,旋即像是意识到自己失态,忙打圆场:“谢娘子见多识广,真让人羡慕。”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谢明檀笑道:“世子妃若得闲,让世子爷陪你去江南走走便是。”
“他如今虽然守制,但一年后,总是可以的。”
孟悬黎端起微凉的茶盏,抿了一口,淡淡道:“世子爷事务繁忙,岂能因我这点心思而劳顿?”
谢明檀捕捉到她瞬间的异常,心下疑窦更深,却故作不知,反而有几分打趣。
她低声道:“我瞧着世子爷对世子妃是极上心的,那日在灵堂,他虽忙着应酬,那眼神可没少往您这边瞧。”
“可能他不会表达,但心里未必不惦记。”
这话像一根针,轻轻刺穿了孟悬黎伪装的平静。
她抬眼看向谢明檀,声音干涩:“谢娘子说笑了……”
“世子爷他自然是极好的,是我性子闷,只会给他添麻烦。”
她越说,声音越低,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谢明檀见此,心都揪了起来。这哪里像是被夫君捧在手心呵护的模样?
这分明是长期压抑,甚至带着恐惧的表现。
谢明檀几乎可以断定,何如珩那些“陆观阙为她受伤吃苦”的话,背后定有隐情。
她正想再委婉探问几句,前院却传来了何如珩的催促声:“明檀,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告辞了。”
声音由远及近,显然是何如珩等不及,寻了过来。
孟悬黎像是受惊,立刻站起身,所有的情绪被收得干干净净,只是脸色比方才更苍白了些。
谢明檀心下惋惜,却也不好再问。
她起身,轻轻握了握孟悬黎的手,低声道:“今日和世子妃说话很投缘。”
“您千万要保重身子,过几日,我递帖子来,请您去洛水亭赏莲,可好?”
“只怕出不去。”
孟悬黎飞快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极为复杂,有感激,有期盼,但更多的是犹豫。
谢明檀咬了咬唇,下定决心,笃定说:“到时候我让何如珩去说,世子爷想必会答应的。”
孟悬黎没有应答,谢明檀心下黯然,宽慰了她几句,这才随着何如珩离开。
孟悬黎站在原地,望着他们夫妇相携离去的背影,那样亲密的感情,是她不敢奢望的东西。
转过身,孟悬黎的心坦然落了下来。
这谢娘子的心肠极好,见自己这般姿态,回去后,定会想办法再邀自己相见。
如此一来,等时机成熟,她就能借谢娘子之手,离开这东都城。
想到这,孟悬黎畅快了几分。
但一看到远处看管她的人,便不想回到那屋子去,也不想再见到陆观阙。
索性,她故作赏花,屏退左右,独自一人来到紫藤花架下,扶着躺椅躺了下来。
躺椅吱呀轻响,伴随着若有若无的花香,竟有几分虚幻的安宁。
她卸下伪装的情绪,在这夏日午后的蝉鸣中,渐渐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