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面的邬明似乎忧心忡忡,黑暗中,两人悄声交谈,借以驱散心中的恐慌。
孟悬黎谨守着“李宣”的身份,话语不多,多是倾听。邬明却像压抑了许久,断断续续开始讲自己的事。
“我有个朋友。”他起了一个头,语气沉重,“他本该是那天上月,享尽荣华富贵,可阴差阳错,命运弄人,一夜之间,他变得卑贱如泥,甚至不得不隐姓埋名,苟延残喘。”
孟悬黎静静听着,心中微动,觉得这故事有些奇怪。
邬明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心痛:“他心中积满了恨意,一心只想要报仇,他以为筹划周密,可谁知,对方的手段竟那般厉害,直接将他擒住……”
邬明忽而顿住,呼吸变得急促,有些无力感。
“然后呢?”孟悬黎有些揪心,忍不住低声追问。
黑暗中,邬明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孟悬黎以为他不会开口了。
忽然,他低声道:“然后?没有然后了……我不知道他现在是生是死,但我总觉得,他还活着。”
孟悬黎心里莫名一震,觉得眼前这个人,似乎承受了许多。
“邬大哥……你朋友定会吉人天相的。”她轻声安慰道,心里不觉泛起酸楚。
这世道,可怜人何其多,人人都有自己的阴晴圆缺。相比之下,自己一心追求的自由,似乎显得奢侈了些。
“借李兄弟吉言了。”邬明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
天色渐渐泛白,微光从破旧的窗棂中透进来,驱散了厢房内的黑暗。
外面传来几句模糊的交谈声和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两个人似乎换班了……
“李兄弟,我们走。”邬明压低声音,语气急促。
孟悬黎早已将绳索在粗糙的墙角磨得差不多了,她心领神会,用力一挣,绳索应声而松。
她迅速解开脚上的束缚,又赶紧去帮邬明。
获得自由后,两人不敢耽搁,谨慎摸到门边。邬明侧耳倾听片刻,对孟悬黎使了个颜色,猛地拉开门。
门外果然只有一个打着哈欠的人,邬明动作极快,一个手刀精准披在对方后颈,那人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两人见势,如同离弦之箭,冲出厢房,朝着马厩的方向狂奔而去。
清晨的驿站尚且安静,大多人都未起身,他们顺利牵出两匹马,直接翻身上马。
孟悬黎一抖缰绳,马儿嘶鸣一声,扬蹄冲出了驿站后门,朝着与官道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冷风扑面而来,孟悬黎回头望了望那渐渐缩小的驿站,心中百感交集。
她逃出了人贩子的魔爪,身边多了一个不知是福还是祸的同伴,前路依旧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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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观阙脑中混沌,全是破碎的画面。孟悬黎决绝离去的背影,还有那无数的雨水和泪水……
他浑身滚烫,四肢无力,喉咙干裂得发不出声音。昏迷时,他断断续续呜咽着她的名字:“阿黎……别走……”
次日,陆观阙终于在极致的虚弱中缓缓睁开眼,视线模糊,
头痛欲裂,德叔布满忧虑的脸在他眼前晃动。
“您终于醒了。”德叔老泪纵横。
“我……怎么了?”陆观阙耳畔轰鸣,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国公爷之前一直在宫中,加上昨日淋雨……不慎染上了时疫。”
德叔深深叹气,清了清嗓子:“昨夜你回来时就烧得厉害,太医来看过,说是急症。药在后院煎着,可您却昏睡不醒。”
时疫?
陆观阙忽而觉得天意弄人。
他可能要死了。
想到这,他没有任何恐惧,反而是一种解脱。
她走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如今这样病死,似乎也好。
陆观阙艰难转动眼珠,用尽力气,气息微弱地开始交代后事:“德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