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娘子好运道,这宅子的主人举家南迁,急于出手,这才便宜了许多。”牙人笑着说。
孟悬黎点了点头,心中掠过一丝疑惑,觉得太过顺利,但转念一想,陆观阙远在东都,此刻怕是因她逃离而震怒,亦或是被困在宫中处理时疫之事,不可能有余力将手伸到这遥远的燕京。
更何况,他就算找,也是先去金陵,再去益州,绝不会想到自己会来燕京。
定是自己多心了。
孟悬黎笑了笑,痛快地付了定金,搬了进去。
然而,搬进去当晚,她便做起了噩梦。
梦中,依旧是国公府。
她拼命逃跑,可怎么也跑不出那无尽的游廊,身后,陆观阙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越来越近,无论她怎么哀求哭喊,他都无动于衷,最后扼住了她的脖颈……
“啊!”
孟悬黎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涔涔,心跳狂乱不止,喉咙仿佛真的被他掐住了……
月色入户,屋内一片死寂。
她坐在床上,弯曲双腿,抱紧双膝,缓了许久,才慢慢平复下来。
又是这个梦,即使逃了出来,他的阴影依旧罩在她身上,不可放过她。
孟悬黎叹气,掀开被褥,起身用冷水洗了把脸。刺骨的寒意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必须要做点什么,让自己忙碌起来,让自己忘掉他,开始新的生活。
孟悬黎略通医术,虽不精湛,但处理些寻常风寒还是可以的。从前在府上的时候,她翻看过不少医典,后来……后来因为他的病,为了不当寡妇,更是研习过。
想到这,孟悬黎自嘲一笑,觉得自己当初实在天真,竟真的相信陆观阙有病,还那么……
罢了罢了,不再想从前的事。
她得去医馆找个活儿干。
一来可以谋生,二来还能继续研习医术,三来,忙碌起来,或许就能摆脱那些噩梦。
天刚蒙蒙亮,孟悬黎打定主意,便仔细收拾打扮,换上一身素净利落的棉布衣裙,推门走了出去。
孟悬黎循着打听来的地址,找到了一处门面不算阔气,但收拾得极为干净的医馆——广德堂。
黑底金字的招牌略显陈旧,却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医馆内皆是女子,有仔细研磨药材的少女,也有年纪稍长的妇人在按方抓药,虽然忙碌,却井然有序。
孟悬黎站在门口,一个正在擦拭柜台的小姑娘抬起头,对着她,友善一笑:“这位娘子,是来看诊还是抓药?”
孟悬黎定了定神,走上前,轻声道:“我听说,馆里需要人手帮忙。请问,贵馆掌事的女先生可在?”
小姑娘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衣着朴素,举止得体,便点头道:“先生在后堂看诊,娘子稍后,我去通传一声。”
不多时,小姑娘引着孟悬黎穿过前堂,来到一间安静的后室。室内药香甚重,书架上堆满了医书,案几上摊着脉案和药方。
一个约莫三十余岁的女子坐在案后,身着青灰色衣裙,未施粉黛,眼神温和而敏锐。
这便是广德堂的主人,陈月眠先生。
“先生,便是这位娘子想寻个差事。”小姑娘说完便退了出去。
孟悬黎上前,依礼微微屈膝:“李萱见过陈先生。”她用了化名。
陈月眠放下手中的笔,平和看着孟悬黎,细细端详,须臾方道:“李娘子不必多礼,坐吧。听说你想寻个差事,可是懂些医药之理?”
孟悬黎依言坐下,不卑不亢:“略通一二。”
“家中原本……原本也有长辈行医,自幼耳濡目染,认得些药材,也读过几本医书。后来家道中落,流落至此,想寻个安身立命的营生。不求坐诊,只求能在馆中做些抓药的杂活,便心满意足。”
她言辞恳切,半真半假地掩饰着自己的来历。
陈月眠静静听着,并未直接表态,而是随手从小药柜里取出几味药材,放在孟悬黎面前的案几上:“既如此,娘子可认得这几位药?”
“若是认得,能否说说其性味功效?”
孟悬黎定睛看去,见是黄芪、当归、茯苓、以及一味旋覆花。她心中稍定,这些皆是常用药材,她自是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