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悬黎伸出指尖,捻起黄芪片,仔细看了看色泽,又凑近轻嗅,方从容道:“此乃黄芪,切片色泽微黄,质地绵韧,气味微甜。性温,味甘,归脾、肺经。功在补气固表,排脓,敛疮生肌,是补气诸药之最。”[1]
接着,她又依次拿起其他药材,一一说出,条理清晰,并无错漏。
陈月眠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能准确说出这几味药的用法禁忌,已非寻常略通药理之人。
她又问了几个问题,诸如“风寒感冒初起常用何方?”“妇人血虚腹痛该用何药?”
孟悬黎皆谨慎作答,引用的方子并不稀奇,中规中矩,药性搭配也都说得通。
陈月眠问完,沉默了片刻,指尖轻轻点着脉案,似是在斟酌。
事关病家安危,广德堂女子虽多,但用人还需谨慎。
良久,她抬眼,温和审视着孟悬黎:“李娘子确是懂药之人,不过……我这儿抓药捣磨的活计不轻松,工钱也没那么丰厚,还需极度的细心耐心,抓错一分药,可能就是人命关天。”
“你可想清楚了?”
孟悬黎心中坦然下来,郑重道:“李萱明白,定当恪尽职守,细心谨慎。”
陈月眠见她态度恳切,眼神清澈,又知晓药性,便微微颔首:“也罢,你先留下来试试。每月工钱暂定二两银子,管一顿午膳。”
“先从辨认药材,学习使用小秤开始,跟着刘婆婆她们学着抓药。能做么?”
孟悬黎扬起笑容,躬身行礼:“能做的,多谢先生收留,我会用心学的,绝不辜负先生。”
“嗯。”陈月眠淡淡应了一声,指了指外面,“去找刘婆婆吧,她会安排你的,记住,在这里,病者安危是第一位。”
“谨记先生教诲。”孟悬黎压下激动,再次行礼,离开了这里。
她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一种久违的踏实感。
或许,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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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陆观阙靠在驿站的破旧板壁上,剧烈地咳嗽着。他的脸像灶台下的冷灰,死气沉沉,毫无人气。
一个风尘仆仆的护卫单膝跪地,低声禀报:“属下一路追查,那车队头目交代,他们确实绑了两人,一高一矮,模样清秀俊俏。原本是要运往益州的,但行至半途,那两人不知如何挣脱了绳索,在天亮前偷马跑了……”
“他们也曾追赶,但那两人分头行动,一个往北,一个往南,最终未能追上……”
“往北?往南?”陆观阙喃喃重复着,声音像秋日的落叶,飘飘拂拂。
他闭上眼,强忍着眩晕,焦急思索。
往南是金陵,是谢明檀的家乡,也是孟悬黎曾有兴趣的地方。往北是苦寒之地,人烟稀少……
倏然,陆观阙睁开眼,冷沉道:“不对……她定然往北走了。”
护卫十分不解。
陆观阙喘着气,断断续续地分析,像是在说服自己:“她知道我肯定会南下,知道我会跟着去益州……她那么聪明,定会反其道而行。南边太容易想到了,北边……北边才出乎意料,更不易被找到……”
是的,一定是这样。
她总这样。
一次次出乎他的意料。
一次次挣脱他的控制。
“即刻派人探查往北的官道、驿站。”陆观阙急切命令道,“所有……所有北上的年轻男女,尤其是形单影只的,一个都不许放过。”
“是!”护卫领命,匆匆而去。
接下来的日子,陆观阙几乎是靠着药力和意志力在强撑。
他被安置于马车内,一路向北,颠簸和寒冷让他的病情反复加重,陷入昏沉。
但每当有新消息传来时,他总会强行清醒过来。
终于,在进入北方地界后不久,模糊的线索聚拢而来。
“国公爷
,有个驿站的伙计说,约莫一月前,曾有模样清秀的小书生独自骑马路过,买了些干粮,问了去燕京的路。”
“燕京……”陆观阙恍然睁眼,低哑道,“是她,她从前扮过男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