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贞抬起头:“贞确有一不情之请,望殿下成全。”
“但说无妨。”
“贞……欲改姓。”孔贞语气坚定。
“‘孔’姓于我,已是负累。每每思及母亲昔日所受屈辱,思及那所谓圣裔门庭下的污浊,便觉此姓如芒在背。
贞愿随母姓‘秦’,从此世间再无孔贞,只有秦贞。恳请殿下助我办理户籍更易之事。”
赵庚旭闻言,微微动容。
彻底抛弃圣人之裔的姓氏,这在当时是需要莫大勇气的。
“秦贞……也好,斩断过往,重新开始。本王准了,会让人帮你办好。”
他顿了顿,想起之前听到的称呼,随口问道:“方才似乎听人唤你表字?”
秦贞再次躬身:“是。贞,字无妄。”
“秦……无妄?”赵庚旭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猛然间,如同惊雷炸响在脑海!
“秦无妄”?!这不是天幕所说的那个被后世戏称为“法家阎王”、以酷烈手段整顿吏治、留下赫赫凶名的人物吗?!
他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清俊、气质沉静的年轻人,怎么也无法将他和天幕中那个冷酷无情的“活阎王”形象重叠起来。
从孔圣后裔到法家酷吏?
这跨度何止是大,简直是颠覆!
心里的小人已经在疯狂挠头。
赵庚旭强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试探着问道:“无妄……你可知,数年前天幕曾提及一名为‘秦无妄’之人,其人似乎以严刑峻法著称,被世人称为‘活阎王’?”
秦贞闻言一愣,反应过来后坦然道:“回殿下,贞确实知晓天幕,亦曾听闻此说。只是不知是否为巧合?”
“贞取此字,乃因《周易》无妄卦,元亨利贞,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意在提醒自己,行事需循正道,不存妄念,脚踏实地。”
“至于法家……贞确实对律例刑名颇有兴趣,觉得其条分缕析,最能定分止争。儒家之道,宽仁或许有余,然治乱世、纠积弊,恐需更严竣之法度。”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赵庚旭说道:“无论贞是否乃天幕所言之人,贞之道,只在‘循理奉公’四字。”
他这番话,说得诚恳而理性。但赵庚旭心中的震撼却丝毫未减。他几乎可以肯定,眼前之人,就是那个天幕所说的“秦无妄”!
这种从血脉传承的儒家之道,转向以规则和刑罚为核心的法家之路的转变,本身也够不平凡了!
赵庚旭目光赞赏地看着秦无妄,“好一个‘循理奉公’!记住你今日之言。持身以正,执法以公。望你日后,能以此心此志,为我大颂涤荡污浊,廓清玉宇!”
秦无妄弯腰郑重行礼道:“无妄,定不负此名此志!”——
作者有话说:小九十四岁了哦!
天天想骂老板!
如果这个月没加班
就争取这个月完结!!
第56章
元启二年的初秋,今年的寒流来得比往年更早一些。
自去岁寒冬一场来势汹汹的风寒后,太上皇赵衍的身体便如同被蛀空的老树,虽未倾倒,却肉眼可见地衰败下去,精神大不如前。
昔日锐利的眼眸也常常染上挥之不去的疲惫与浑浊。
他大多时间都在内苑静养,鲜少再过问朝政,唯一的乐趣,便是在风和日丽时,于太液池畔垂钓,享受片刻的宁静。
这一日,阳光难得有了几分暖意,碎金般洒在粼粼波光上。
赵庚旭处理完兵部公务,记挂着父皇,便径直来了西内苑。
远远便看见太上皇披着厚厚的狐裘,独自坐在池边的汉白玉凳上,手持钓竿,身影在广阔的水天之间显得有几分孤寂。
“儿臣给父皇请安。”赵庚旭放轻脚步走过去,行礼道。
太上皇回过头,见到是他,皱纹都舒展了几分:“是小九啊,快来,陪朕坐坐。今日这鱼儿也不知怎么了,懒得很,半天不见动静。”
赵庚旭笑嘻嘻地凑过去,看了看那平静无波的鱼漂,又打量了一下太上皇那套极其讲究但显然没什么鱼获的渔具,眼珠一转:“父皇,您这钓法太文雅了,鱼儿怕是觉得不够热情。看儿臣给您露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