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秋堂板起脸孔:“你干你的活便是,话怎的这样多?”
玉三一哽,忙噤了声,赶紧闷头干活去了。
吴秋堂缓了缓,总算稳住心神。
遇鬼之事他自不能往外说,毕竟这店铺来路不正,毕竟他一个大男人被鬼吓成这般,说出去也不好听。
但他想来仍是惶惶不安,一会儿觉得刚刚定是自己眼花了看错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绝没看错那就是个鬼。
待用完了午膳,他找了个借口再次去了一趟鸽舍。
此时天已大亮,各处人来人往声音嘈杂,倒给他壮大了胆量。
他蹑手蹑脚推门而入,入目所见皆是寻常,鸽舍平静无声,仍是他离开时的样子,就连他扔掉的笤帚也原模原样地躺在地上。
吴秋堂松了口气,寻思着或许真是自己看错了。
他拾起笤帚打扫完鸽舍,这才合上屋门返回了店铺。
店铺里生意如常,但他仍是心不在焉,他想,明早去鸽舍应不会再发生这等怪事了吧?
春华院里。
苏荷正在闲间里制作装鬼的道具,张秀花与春兰则在旁边打下手。
阿四还拿了张鬼脸面具跑过来,“夫人,您觉得这个如何?”
苏荷笑了笑:“届时也可以试试。”
阿四高兴地放下面具,道了声“小人去给夫人找更多来”,说完闪身跑出了屋子。
张秀花颇为疑惑:“这些吓唬孩童的玩意儿,当真管用么?”
春兰也附和:“那吴秋堂可是五大三粗的男子,当真能吓住么?”
苏荷却语气笃定:“你们放心,绝对能吓住。”
末了又说:“心虚之人心里便住着鬼,只须稍稍唬一唬,便教他惶惶不可终日也。”
次日刚到卯时,吴秋堂便如往常那般起了床。
他洗漱完毕,啃了块饼子,却一直拖延着没出门。
妻子张氏疑惑:“老爷今日是不去鸽舍了么?”
吴秋堂回:“自然要去,不去谁来管咱们的鸽儿。”
他重重吸了口气,随手揣了把匕首放在兜里,提着纱灯出了门。
天色仍是黑茫茫一片。
街上除了担夫、粪车,再无半个行人。
吴秋堂壮着胆子来到了后街的鸽舍,推门而入时一颗心几乎悬在了嗓子眼儿上。
但即便再怕,他也不能不来,这里有他的鸽儿,这亦是他的营生,一家老小全指望着这门营生呢。
吴秋堂提着纱灯朝四周照了照,除了笼中“咕咕”乱叫的鸽儿,四周全无异样。
他略松一口气,如前次那般将纱灯挂上梁柱,继而快速地放飞鸽子、清理鸽舍。
他巴望着收拾好后赶紧去店铺。
但他的愿望落空了,鸽舍刚清理到一半,他耳边再次传来惊悚的声音:“还我性命……还我店铺……还我性命……”
吴秋堂兀地回头,身后的夜空再次飘来一道白衣白面白发的鬼影,不对,这次不是一道鬼影,而是两道。
看似是一男一女,是夫妻——是那对年轻夫妻。
吴秋堂吓傻了,膝盖一软瘫在了地上,连兜里的匕首也跟着“咣当”一声落地:“饶……饶命,刘老弟,弟妹,饶……饶命。”他说完开始伏地拼命磕头。
鸽舍的地上全是稻草、鸽便,磕得他满脸脏污。
而“刘老弟”与“弟妹”,正是他当年对那对夫妻的称谓。
鬼影仍在喊着:“还我店铺……还我性命……”
吴秋堂浑身都在打颤,连声音也跟着发颤:“恕……恕小人当年财迷心窍,才……才请那位周大人出面霸占了二位的店铺,二位若是……若是怨气难消,小人便多烧些瞑钱、宅院、骏马过去,保准让二位在阴间过得衣食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