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名有姓。”
“对,他改名换姓,你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倒是和他正正相配。”说着沈祚君不动声色地往房间门一瞥,话锋一转,“可他根本不领你的情,曾总一片痴心被人踩在脚底下,这滋味儿好不好受?”
曾绍一哂,丝毫不为所动,“沈总尽可以羞辱我,曾某的脸皮比你想得要稍微厚一点。”
“我羞辱你做什么?”沈祚君起身,两指夹着高脚杯逼近曾绍,字里行间夹杂若有似无的魅惑,“你我不是早就打算好了,等手握大权,就联姻。”
其实财阀想要继承人,有的是法子,不必非得靠男人,只是两家联姻的好处不少,也能省了曾绍的麻烦,所以当初两人商定等尘埃落定,可以协议结婚,名分之外两人互不干涉。
“抱歉,”此刻曾绍却赖皮上瘾,“曾某的脸皮厚,说过的话也可以不算话。”
沈祚君就拿回曾绍的酒杯,连同自己的一并撂在办公桌上,然后她指腹贴着微凉的瓶身慢慢下滑,语气见冷,“就因为程之卓回来了?即便他回来又如何?你们之间早就没有任何可能了。”
曾绍神色一凛,痛苦如流光闪过脸颊,然后又是一副面无表情,“我说过,不劳沈总费心。”
“联姻可由不得曾总儿戏,都知道程之卓是你曾总的软肋,庄建淮要对付他,难保我就不想。”沈祚君猛然回眸,从长发间盯着对方,像伺机而动的猛兽,“曾绍,你可得想清楚了。”
曾绍一愣,随即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联姻,”沈祚君一撩长发,偏头看向依稀反光的玻璃窗,明亮的眸子在斑驳间突显,“还有化工厂的秘密。”
曾绍忍无可忍,猛然抬脚往门口走,又在门边急刹车,半晌转过身来,语速飞快,语调低沉,“当初我偷偷保下黑森林的暗杀对象,作为回报,他告诉我有一批杀手隐姓埋名就藏在化工厂。他们和黑森林同为雇主效命,却互为牵制,专门为其清理各种麻烦——这是一条由来已久且相当成熟的产业链。只可惜等我接手去查,里面的人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
他言之未尽,也是他运气实在不错,所谓的暗杀对象其实是警方线人。那么偶然挖出的水泥尸块根本就是铁证,是曾绍早就察觉,又亲手送给程之卓的见面礼。所谓的产业链必定牵扯庄建淮,也必定牵扯他背后更加位高权重的人,所以庄建淮才非要拉沈氏下水,借此混淆视听。
“真的?”
沈祚君一副半信半疑,曾绍却绕回前一句,“联姻不是真的。”
果真遇上程之卓,曾绍就变得不像曾绍,但好歹沈祚君问出了原委,然后她偏头向那掩着的内门道:“听见了?”
曾绍心下一沉,下一秒只见那扇内门缓缓转动,果真从黑暗中浮现一道高挑瘦削的身影——
是程之卓。
“阿文!?”曾绍脑中闪过刚才一番话,大步上前道:“你听我解释!”
可沈祚君却朗朗笑出声来,“程总现在和曾总可没有半毛钱关系,似乎也没有什么误会需要解释吧?”
刚才她故意引诱曾绍,就是好奇程之卓会是个什么反应,会不会吃醋?会不会余情未了?可此刻她见这人倒像全然不在意。沈祚君心底不由叹息,凭曾绍爱意深沉至此,错过终究还是错过了。
“你!”曾绍正待说,程之卓却咳嗽两声,打断道:“沈总说的对,咱们还是谈正事吧。”
在遇上曾绍之前,程之卓的情绪一直很稳定,小时候像个小老头,长大了像个老学究。但他真生气的时候也会不理人,更不愿意听人解释,你越解释,他反而越要钻牛角尖。
于是曾绍咬碎了牙也只敢扯出一张破碎的笑脸,柔和的夜灯掩盖了程之卓白日的惨淡面色,可几乎回回见面,回回曾绍都能听到程之卓令人担忧的咳嗽声,此刻他盯着程之卓怎么也不知足,久违的贪念一如万年死水激起惊涛骇浪——
他好想问程之卓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当年的伤重不重,有没有落下病根,他也好想问对方还恨不恨自己,想不想报仇——他什么都想问,更想程之卓能跟自己说说话。
重逢之后两人见面的次数其实屈指可数,曾绍日思夜想,像毒瘾发作,如蚂蚁噬心,可他憋着始终没敢问出口,因为他找不到任何借口,此刻究竟该以何种身份来表达关心?
他们连朋友也算不上。
那句话后再没人开口,三人间的气氛莫名变得诡异尴尬,程之卓被沈祚君哄来,又塞在卧室里听了这么一出,此刻更是如坐针毡,抓着膝盖不敢看对方。
他自然明白沈祚君的好意,即便做不成爱人,能化干戈为玉帛,合力向敌也好。
可曾绍说得对,一笔一划根本算不清情债,所以最好半点希望也不要给对方,
更不要给自己。
程之卓死里逃生,早就没了回头路,他也不想再重蹈覆辙,他前半生如履薄冰,好容易动了一回凡心,却险些落个粉身碎骨,他实在是害怕了,他害怕自己摔跤,更怕两人摔在一起。况且所谓的个人感情实在也是微不足道,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知道的不算多,不过庄建淮坐不住,就代表化工厂的事情够严重,”曾绍搓着手,掏心掏肺到舌头打结,“火已经起了,我可以再添一把柴。”
沈祚君啧啧,“这胳膊肘可拐得不能再拐了,那这把柴又是什么?”
闻言曾绍只看了眼沈祚君,没接着说话,倒是程之卓思忖着,再度开了口——
“当年的利巴布雷不是特例也不是先例——”
第62章
“庄氏此前也有两款药,只是惯例搭配别的服用,所以这么多年都被掩盖过去了。”程之卓说。
“那时老爷子是小试牛刀,所以隐瞒多年都没曝光,所以后来一发不可收拾,”沈祚君让人上了茶,亲自端给程之卓,“人心不足蛇吞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