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叙安静地看着他,目光柔和,耐心地等待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沈知时抬起头,脸上的泪痕尚未完全干透,在昏黄的光线下闪着微弱的光。
他的眼神却已经恢复了那种惯有的、一旦认定便不容置疑的坚定,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都要灼人。
他紧紧地、几乎是贪婪地盯着林叙的眼睛,仿佛要将自己的每一个字,都刻进对方的灵魂深处:
“我喜欢你,”他开口,声音因哭泣而沙哑,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不是因为你表现得多完美,不是因为你识趣、体贴、专业能力强,也不是因为你长得符合我的审美。”
“而是因为,你就是你。”
“是那个在项目会议上,明明紧张却依旧认真发言、条理清晰,却还会趁人不注意偷偷看我反应的你;是那个记得我从来不喝咖啡、只喝清淡茶水,会默默帮我换成温水的你;是那个自己心里难过藏得比海还深、却还是会陪我熬夜修改模型、检查数据的你……”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泪水的咸涩,却更显郑重:“你从来就不是多余的。”他每个字都咬得极重,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去砸碎那个禁锢了林叙二十多年的、该死的魔咒。
“从那个拿着奖状、不知所措地站在冰冷客厅里的小男孩,到现在这个站在我面前、独一无二的林叙,”他的目光像最温暖的光,将林叙从头到脚笼罩其中,“都没有一刻,是多余的。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好的。”
“所以,”他再次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解放般的、无比轻松的宣告,这也是对林叙刚才那句“我好好的”最有力、最直接的回应和确认:
“你不用再那么努力地去证明自己了。”
“不用再去讨好任何人,包括我。”
“在我这儿——”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目光灼灼,“你就只是你。是林叙,就够了。”
“你也已经,”他停顿了一下,无比清晰、无比坚定地,吐出那三个林叙或许从未真正相信自己拥有的字,“足够好了。”
这一次,林叙没有低下头,没有崩溃,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激烈的情绪。他只是静静地、无比专注地听着沈知时带着哽咽却无比坚定、无比清晰的宣告,看着对方因为心疼自己而哭得通红的眼睛,感受着那紧握着自己手的、传递过来的、不容置疑的温暖与力量。
当沈知时清晰地、重重地说出“足够好”那三个字时,林叙的嘴角,缓缓地、极其清晰地向上弯起,最终形成了一个真实而温暖的、如同冰雪初融、阳光穿透云层般的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苦涩,没有半点自嘲,只有一种被深深理解、被全然接纳、被郑重珍视后的、巨大的释然和从未有过的、发自灵魂深处的安宁与平和。
他不再需要说什么了。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多余。
他只是主动地、更加收拢了自己的双臂,将那个还在因为情绪余波而微微抽噎的沈知时,更紧地、更温柔地、更完整地拥入自己怀中。
他的下巴轻轻抵在沈知时柔软的发顶,嗅着那淡淡的洗发水清香,没有打石膏的右手,一遍遍、沉稳而富有节奏地、安抚地抚过沈知时微微起伏的后背,如同在安抚一个因为太过心疼自己、而哭累了的孩子。
窗外的雨,几乎已经完全停了。
世界陷入一片大战过后的、疲惫而祥和的宁静。只有零星的水滴,还在固执地、间隔很久地敲打一下窗沿,像是为这个夜晚,敲下最后的、安宁的注脚。
昏暗的客厅里,沈知时靠在林叙温暖而稳定的怀抱中,情绪剧烈宣泄后的疲惫,和一种奇异的、如同回到生命最初港湾般的绝对安心感,温柔地交织在一起,将他缓缓包裹。
林叙稳稳地拥着他,目光沉静地望向窗外那片渐渐透出微光的、雨霁后的夜空,心中一片前所未有的澄澈、通透与安宁。
他不再需要向任何人、向这个世界证明什么了。
有人会为他的过往,心疼到泪流不止。
有人会视他本身的存在,为独一无二的瑰宝。
有人会如此坚定地告诉他:你本就足够好。
这无声却胜过千言万语的拥抱里,是两个曾经各自困于心牢的灵魂,在最深的黑夜中,挣脱枷锁,彼此照见,相互支撑,最终完成的、最深层次的共鸣与救赎。
沈知时那滚烫的泪水,是林叙沉重过往被“看见”、被郑重承接的重量;而林叙这安稳包容的怀抱,则是承载这份重量、并将其化为温暖力量的、最温柔的港湾。
不知不觉间,天边渐渐泛起了一层极淡的、如同鱼肚内侧般柔和的灰白色。
第一缕微弱的、却充满希望的晨光,终于顽强地穿透了厚重云层的缝隙,温柔地、悄无声息地洒落在客厅里,为相拥的两人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充满新生意味的轮廓。
漫长的、充斥着泪水与坦诚、伤痛与慰藉的雨夜,终于彻底过去了。
而新的一天,正携着光,温柔地、坚定地,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