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很快被热情地端上桌——小巧玲珑、皮薄馅足、冒着诱人热气的小笼包,炸得金黄酥脆、散发着浓郁麦香和油香的油条,醇厚浓白的豆浆,外加几碟翠绿的拌黄瓜和爽口的酱萝卜小菜。
沈知时习惯性地将那罐红亮亮的辣椒油推到林叙面前,然后又极其自然地将装着陈醋的小瓷瓶拿到自己手边。
这个细微至极、几乎难以察觉的动作,却没有逃过林叙的眼睛——沈知时清晰地记得他偏好的口味,甚至是一种下意识的照顾。
“说起来,”沈知时夹起一根油条,咬了一口,发出清脆的声响,语气装作随意地问道,“下周在杭州那个古建筑保护与数字化应用的高峰论坛,孙老师刚发消息说,希望我们俩一起代表项目组去做个主题分享。你……那边时间上方便吗?”他问得轻描淡写,但目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落在林叙脸上。
林叙搅拌着碗里豆浆的手微微一顿。他当然知道这个论坛,在业内极具分量,能被邀请做主题分享的,无一不是领域内声名显赫的专家学者或顶尖团队的负责人。
沈知时这个看似随口的邀请,背后蕴含的,绝不仅仅是专业能力上的认可,更是一种明确无疑的姿态——向整个行业宣告他们之间牢固的、深度绑定的合作伙伴关系,将他林叙正式推向那个他曾经觉得遥不可及的舞台中央。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林叙听到自己用平稳而肯定的声音回答:“当然方便。我很期待这次的分享。”
心中那股新生的底气,让他回答得没有丝毫迟疑。
沈知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明亮而真切,仿佛有星光落入了他的眼底:“太好了!那么接下来几天,我们可能得抽时间一起准备一下演讲的內容和PPT了,需要好好磨合一下。”
早餐在轻松融洽的氛围中继续。
两人一边享用着食物,一边聊着项目后续的可能方向,偶尔也会跳跃到一些工作之外的、生活化的话题,比如某本新出版的建筑史学著作,或是某个城市即将举办的艺术展览。
林叙发现,当彼此都卸下心防后,这种纯粹而自然的交流竟是如此令人愉悦,仿佛在他封闭已久的世界里,悄然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让外面温暖而新鲜的阳光和空气,毫无阻碍地照进了某个久未开启、落满尘埃的房间。
结账时,沈知时坚持履行了“请客”的诺言,利落地付了钱。
走出早餐店,外面的阳光已经变得有些强烈,带着夏末初秋的灼热温度,街道上的行人和车辆也明显多了起来,城市的脉搏变得强劲而喧闹,完全苏醒了。
“接下来有什么具体计划?”沈知时间,抬起手在额前搭了个凉棚,眯着眼看向远处被阳光照得有些刺眼的、高耸的玻璃幕墙大楼。
林叙也跟着他的目光望去,天空是难得的、水洗过般的湛蓝,几片洁白的云絮悠然地飘过,慢得仿佛定格。
他深吸了一口混合着阳光和城市气息的空气,感觉胸腔中被一种崭新的、充满希望的充实感所填满。
“暂时没有特别安排,”他如实说道,语气松弛,“或许回去继续完善一下那个数据模型的迭代版本?”
沈知时转过头来看他,眼中闪着狡黠而灵动的光,像只发现了什么有趣事物的猫:“孙老师的叮嘱言犹在耳,让我们好好休息几天。工作的事,暂且放一放,如何?”
他卖了个关子,才接着说,“我知道有个地方,离这不远,感觉……你可能会感兴趣。”
林叙微微挑眉,露出一个询问的表情:“哦?什么地方?”
“是一个小型的、关于‘废墟与重生’主题的古建筑摄影展,今天正好是展期的最后一天。”
沈知时的语气轻松,带着邀请的意味,“我粗略看了下介绍,觉得展出的某些作品,无论是构图还是对建筑生命力的捕捉,或许能给我们接下来的项目带来一些视觉上的、感性的启发。
当然,”他笑了笑,补充道,“主要还是我自己想去看看,一个人看展有点无聊。”
林叙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股暖意伴随着微小的悸动荡漾开来。沈知时总是这样,连邀请都显得如此体贴周到,不着痕迹地照顾着他的感受。他点点头,声音温和:“好,一起去看看。”
去往摄影展所在地——一个由老厂房改造的安静艺术区——的路上,两人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沈知时知识面广博得令人惊叹,无论话题跳到冷门的建筑流派,还是某段生僻的历史典故,他都能信手拈来,说得生动有趣而又不乏深度。
林叙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完全放松地、不需要任何伪装地与人交谈了,不需要刻意掩饰自己某些“不合时宜”的执着,也不需要担心会被评判或误解。
摄影展的入口并不起眼,展厅内参观者寥寥,灯光被刻意调得很暗,柔和地聚焦在一幅幅装裱精美的黑白或彩色照片上。
每一张照片都像一扇沉默的窗,通往一段被时光凝固的历史。
两人放轻脚步,慢慢地走着,偶尔在某一幅特别打动他们的作品前驻足,低声交换一两句看法,或是仅仅只是并肩站着,安静地感受画面传递出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