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谢铮开口,“不用再背了。”
他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转身将背影留给他。
徐北枳欲言又止,解释的话堵在喉中上不来也下不去。
他昨夜背了将近一宿,晌午在殿中也在温习,但此刻脑中却只有一片空白。
“陛下若是没有准备,也不用特地为臣撒这个谎,臣让陛下诵读默背《九州》篇,为的也不是这些表面功夫。”
“我……”
“时辰不早了,”他将话打断,“先开始今日的日讲吧。”
徐北枳将话咽下,心也跟着落了下去。
他蔫蔫地走到椅前坐下,见谢铮从桌上拿起了一份奏章。
谢铮翻开奏章,对他道:“既然陛下无心读书,那就来读读这些上奏的文章,书中写山河壮丽、天地辽阔,而如今民间疾苦、边疆告急,陛下可有什么看法?”
徐北枳皱眉,只觉头疼无比。
又是这些。
谢铮明明将朝堂之事处理得井井有条,为何还来问他?
难道他能给出更好的解决方法吗?
什么百姓、疆土、灾荒、粮草……他又不懂这些。
见他不说话,谢铮也沉默着瞧着他。
徐北枳受不了这样的对峙,只好开口道:“本固邦宁,百姓所依,在粮,国之所依,在治……”
他停在这里,谢铮问道:“然后呢?”
“然后……”徐北枳神情犹豫,“没有了。”
谢铮垂下眼,沉默片刻后开口道:“陛下方才为何不在殿中候着?”
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
他搓了搓衣袖,心中想着,说了又能如何,便道:“去御花园里玩了。”
谢铮问他:“玩什么?”
徐北枳嗫嚅着回道:“踢……毽子。”
他见谢铮终于叹了一口气,但什么也没说,只道:“今日就先到这里吧。”
徐北枳心里却突然窜起一团火,他猛地起身,问道:“踢毽子又如何?亚父为什么不继续讲下去?”
谢铮冷声道:“陛下既将心思放在了玩乐上,臣就是讲再多也于事无补。”
“玩乐怎么了?”徐北枳反驳,“我听高公公说,民间的孩子幼时都是这般玩耍,这般长大的。”
“陛下,”谢铮犀利的眼光扫在他身上,“您是九五之尊,天下之主,将来是要领九州、统四海的,又岂能与那民间百姓相提并论?”
“九五之尊?”徐北枳眼睛泛红。
“就因为我是九五之尊,所以我从幼时起便不能同他们一样踢毽子、捉迷藏,不能去树上摘花,不能去草里捉虫,就只能困在一方书院里读那些圣贤之书,就只能成为承朝的皇帝而不是我自己?”
他声音沙哑,眼眶里盈着泪,但强忍着没有落下。
他盯着谢铮的眼,试图寻出一个答案。
谢铮将头偏过,错开他的视线。
“先皇临终前,将陛下托付于臣,他所盼望的,便是陛下能长大成人,能担起天下大任,实现他未完成的愿望。若陛下出生在平民人家,陛下身上担的无非是自己的一条命,可陛下不是,陛下既出生在了皇家,便注定了陛下身上担的是天下所有百姓的命,他们的苦与乐、爱与恨、生与死,早就与陛下生了联系。”
“所以陛下不该,也不能与他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