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效的工作大概就是指暗杀霍克,至于奥利弗的宽容,海德暂不做评价。
妲丽雅调整了一下坐姿,她斜靠在高背椅上,右手支着脑袋,开始新一轮发问:“您想做什么?我研读过您颁布的政令,也听都城的官僚讨论过您,和他们的诋毁不同,您的所作所为都是非常务实而且为平民考虑的,所以城内您的拥护者其实也不少。您是在做铺垫吗?”
为了那个诱人的位置的铺垫。
“您对政治可不是一般的感兴趣,真遗憾在都城的时候没有机会和您共饮一杯。”海德颇有些遗憾。
这位美女在芙洛拉城的风流韵事可不是一点两点,但现在思考起来,也许她周游在各色男人之间只是为了更方便获取情报。
妲丽雅肯定了他的猜测:“和我喝一杯可是要一百枚金币,那些男人愿意为了我花这么大一笔钱,自然要在我面前不停吹嘘自己。自尊心膨胀的时候嘴上可不会把门,不用灌就已经醉得十足了。”
“谨记教诲。”海德谦虚地点头,“那么回到您的问题。我只是想做点好事,至于觊觎那个位置……您觉得您会相信我现在的回答吗?”
“……算了,也让我们恪守规定,一次一个问题。”妲丽雅懒洋洋地回答。
“前去说服荷利阁下背叛的,是布兰布尔阁下对吧,这不是我的问题,”海德抬起右手制止了妲丽雅的回答,“我的疑问是,您觉得凭借布兰布尔阁下的口才,能劝动荷利阁下背叛吗?”
妲丽雅轻笑出声:“您让我诋毁奥利弗阁下的爱将吗?好吧,布兰布尔阁下比起说的更擅长做的,我是有点怀疑,太顺利了——甚至还干净利落地杀了阿蒙得阁下,荷利阁下可没有这么破釜沉舟的气魄。”
“我也这么觉得,”海德喃喃道,“好像在我劝说前,他的内心已经打定主意了。”
妲丽雅继续问道:“您在为谁做事呢?您从北部幸存下来,看上去完全没有痊愈,就趟进这潭浑水中,好像从您现身芙洛拉城就开始下一大盘棋。”
“我真的很好奇,究竟是谁,值得您这样的人如此奋不顾身呢?”
“……哈。”
那是一声气音,听不出是嘲讽、可笑还是悲哀。
“您觉得能有谁?我从九死一生的战场逃回来,曾经鼓励我、支持我、陪伴我的人都死光了,还有什么能驱使我呢,金钱?权利?爱情?”
海德的声音温柔得像贴在情人耳边低语,有那么片刻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但是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深灰色的眼睛就像暴风雨前的云层:“能命令我的,只有死人了。”
格拉迪欧勒皱眉,似乎觉得这不能算回答,但是妲丽雅却若有所思地看着海德,直到海德问出了下一个问题:“美丽的女士,现在我要借用您的眼光和智慧了。”
“您一定好奇我那些毫不相干的问题,我现在就给您一个解答。告诉我,您有没有怀疑过,巨梣宫内有一只手,它十分隐蔽,好像不存在,但总是在关键的节点悄无声息地煽动混乱,就像您的预言诗一样,带来灾厄?”
如果言语可以像一枚炸弹。
听懂了他的话,妲丽雅坐正了身体,格拉迪欧勒倒吸一口冷气,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海德。
妲丽雅略带讽刺地反问道:“您在开玩笑吗?是的,我是写了那首所谓的预言诗来陷害您;但是灾厄?有人在掀起战乱?那也太疑神疑鬼了吧……”
海德只是静静地看着妲丽雅的反应,直到她那一连串急促的话语陡然停住。
他就像完全没被冒犯一下,温声说道:“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这是什么语言陷阱吗?”格拉迪欧勒在一旁插口道。
但是海德没有理会他,只是定定的,用那种冰一样透明又冷森森的眼神望着妲丽雅。
妲丽雅僵住了,许久,她颓然陷入高背椅中,垂头不语。
“妲丽雅……”格拉迪欧勒看着妲丽雅,内心有不好的预感,他伸出手安抚地拍了拍女人的肩膀,“我们走,不要理会这个疯子!”
“疯子?哈哈,阁下,您可太低估了——活成疯子可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海德愉悦地说道:“总会有那么一刻,您渴望真真切切地疯了,可以不再想到自身的不幸,让一切痛苦在昏乱的幻想之中忘记了它们本身的存在。*”
“妲丽雅,别怕,别管他!”
“有过。”
和格拉迪欧勒的安慰一同出声的,是妲丽雅轻微得就像是叹息的肯定。
她抬起头,面容上有深刻的疲惫。
看着对面笑意渐深的男人,她强忍着发抖,艰难地开口:“有那么几次,事情的发展比我预料的更加……混乱,我确实怀疑过,有这么一个人。”
“您是怀疑,确实有人蛊惑了布兰布尔阁下和荷利阁下背叛,还创立了那个什么……黑暗神的教派?”妲丽雅说着说着,也逐渐镇定下来。
格拉迪欧勒见状,重新退到椅子后,就像之前一样安静地站在一边,除了他的手,还搭在妲丽雅的肩上没有放下。
“不,”海德拖长了声音,片刻后才恶趣味地补充道,“我怀疑那个人还毒害了洁丝敏殿下,以及爱德华陛下,甚至引发了北部战争。”
妲丽雅没有像之前一样迫不及待地否定。她垂下视线,手指无意识地抚弄着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