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你落入敌营,兄弟们还要来救你。”布法罗实话实说。
沃尔夫被话茬噎了一口又一口,他愤愤别开脸,不再说话。
三人对于他长久的沉默稍微有点良心不安,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沃尔夫闷闷的声音传来:“我怕他故意找死。”
“他在计划什么,为此不惜搭上性命,”沃尔夫长长叹了口气,摆正脸,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哪怕心急如焚,表面还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万一这次就是他等待好久的,送死的时机呢?”
他们没有接话。
沃尔夫想,他正直的同僚们应当是无法理解一个人寻死的冲动的,他们会浴血奋战到最后一刻,会和命运抗争到四肢断裂,也要爬着向敌人唾一口唾沫。
他们不畏惧死亡,却也不懂得放弃。
海德不一样,他也不畏惧死亡,但他……渴望死亡。
沃尔夫最近时常想着,海德做的所有事情都这样疯狂又大胆,是不是因为他将自己的性命也一并推到赌桌上,试图找一个名正言顺的方式死去呢。
他当然没有阻止他寻死的立场。
他只是在想,如果一个人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迫不及待地死去,那难道不会太悲哀了吗?
难道就没有任何活人……这个世界就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他留恋了吗?
“但是这也是无法阻止的。死不过是把自己放逐出自己的躯壳以外,至于那死后的睡眠里,究竟将要做些什么梦,并不能使人踌躇顾虑。*”
沃尔夫看向声音的来源。
其他三人已经起身向伊夫行礼,只有被绑着的沃尔夫还在病床上,尴尬地向年幼的殿下挥了挥不得动弹的手。
“沃尔夫团长,我回来就听说您因为……受伤了,来看望您一下。”伊夫同样尴尬地含糊过去沃尔夫受伤的原因。
毕竟两个成年人没事打得你死我活,其中一个还是自己的老师,这件事情绝不算光彩。
“伊夫殿下,您太客气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老师是熟悉的人,伊夫的一举一动总是让沃尔夫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不自在。
沃尔夫找不出话题,他的视线略过伊夫的金色脑袋,扫向身后一直护犊子的迪尔菲涅。
这位贤者对上他的目光,毫不客气地说道:“殿下结束了和列昂阁下的会谈,又拜访了卡普雷可阁下一趟,现在堆积的事务如山,如果您没有要事,我真诚地希望您让殿下休息片刻。”
“我……”沃尔夫被迪尔菲涅的迁怒行为搞得有苦说不出。
但这位的嘴巴比刚来到维兹城的时候犀利了不少,沃尔夫乐观地将其认为是他们友谊增进的表现——因为他确实看出这张不苟言笑的脸下面隐藏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是的,少年肩负重任周旋于各方势力和谈,而成年人在打打杀杀,确实挺不成熟。
“另外,我已经和威尔阁下汇报过,但是也希望知会各位一声……”迪尔菲涅边说边皱眉。
他找了一处空位坐下,表情也转变为谈正事的样子。
“真的要在我的病床前谈大事吗……”沃尔夫微弱的抗议声被众人无视。
“我刚从芙洛拉城回来,那位宗教狂人造成的影响比外面流传的更恶劣。”迪尔菲涅谢过布法罗递来的茶,“尤菲米娅阁下和兰登阁下并不能确定这个宗教是否和之前在西部传播的‘黑暗神’有关,教义有些许相似,但是并没有发现魔法实验的痕迹。”
许是发觉伊夫的安危有了保障,同时他之前的表现也足够令人放心,在来到维兹城之后,迪尔菲涅开始渐渐放任伊夫在黑翼骑士的护卫下独自行动,他则开始充分运用自身的智慧调查一些别的可疑事件。
现在的芙洛拉城就像是毒蛇盘踞的巢穴,分不清究竟是什么更危险。
这次令他和威尔同时警觉的,就是在芙洛拉城突然颇受推崇的一位宗教分子。
“比起之前那首预言诗指责灾厄的根源——沃尔夫团长不要插嘴,我知道那是构陷——这位宗教狂人宣扬着目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神的试炼。”
“尤格多拉希帝国是在堕落的沃土上建立的罪恶之城,以不义开始,用罪恶巩固,于是罪人就像深海的怪物一样自相吞食。星辰拖着火尾,神祇冷眼旁观,苍白的疫病、鲜红的战争、漆黑的饥荒、灰暗的死亡……一切都将笼罩在黑暗之中,直到最后的审判时刻,信者犹如新生儿从极光中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