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燕逢春不施粉黛,也没有带面纱,一如初见的模样。
崔怀瑾也不知为何也进入到了苡安的梦境里,她站在湖边看着湖心亭内圆满的一家三口。
是的,另一位男子的身影便是谢易水。
“安安,这是你的父亲。”燕逢春向苡安介绍着谢易水。
苡安悄咪咪的侧头去看这位男子,小声问道:“他是父皇吗?”
苡安知道她是公主,在苡安看来,她的父亲自然就是厉炀国君。
燕逢春温柔的摇了摇头,她将她与谢易水的初相识,到后来如何被迫入宫生下她,以及得知谢易水死讯后燕逢春决意杀厉炀国君的事鹤苡安娓娓道来。
“其实,我一直想,到底要不要告诉你这些,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这一切似乎太沉重了。”燕逢春的脸上留下两行清泪,她抱着怀里的苡安,眼泪一颗颗的落在苡安的脸上。
咸咸的,苡安舔了甜嘴角的眼泪,苦苦的。
她伸出小胖手为燕逢春擦掉她脸庞的泪水,“娘亲不要哭。”
娘亲哭的她也想哭了。
她转头看向了一旁面瘫如同傀儡的父亲,再看向泪流满面的母亲,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六岁已经是记事的年纪,也并非是一事不知的婴儿。
苡安在后宫中也常常听过一些风言风语,比如她的母亲是被父皇强抢来的,娘亲并非是自愿入宫。
娘亲也只得了父皇不足三月的宠爱,便将母亲弃之不顾了。
苡安其实对她的这位父皇并没有多大的好感,她的父皇残暴嗜杀,那么多兄弟姐妹,真正得父皇宠爱的其实就那几个,其余的大多如同她一般,是后宫中爹不疼娘不得宠甚至没娘的小可怜。
苡安不在乎她的父亲是谁,她在乎的,只有她的娘亲。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血脉相连,苡安已经预感到了母亲可能不久于人世,她的心脏跳的极快,一股剧烈的撕裂感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苡安深深的看着燕逢春的脸庞,像是要把燕逢春的容貌狠狠的刻在心里一般。
良久,她又望向谢易水,她其实,和谢易水长的并没有那么像,苡安长得更像燕逢春,这也是为什么,后宫内没有什么人怀疑苡安不是厉炀国君的孩子的原因。
苡安是足月生产的,但是燕逢春狠心摔了自己,用秘药压制了苡安的生产,所以苡安一出生看起来才想一个早产儿,也是因为近些年燕逢春和小惠小心呵护,又有医女为苡安调养,方才让苡安健康长大。
苡安从母亲的怀里爬了下来,脚踩到坚实的地面,已经是泪眼朦胧的苡安小小的一只站在那里,看起来十分的孤苦无依却又带着某种坚定。
她朝着燕逢春和谢易水的方向跪了下来。
燕逢春想要伸手扶起苡安,那只伸出的手僵硬了片刻,又慢慢的缩了回去。
她就站在谢易水旁边,牵起了谢易水的手,看着苡安跪在凉亭的地面上,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
燕逢春伸出左手,仿佛想要触摸跪在地面上的苡安,却也只是隔空举手,她的眼神很复杂,有不舍有感动,也有深深的愧疚。
最后,她说:“愿吾儿平安顺遂,一生无悲无忧。”
苡安磕第三个响头的时候,久久没有抬头,她的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一颗颗豆大的泪水从她的眼眶凝结,又那般决绝的,滴落在了地面上。
不知道为什么,苡安心里有股直觉,她知道,这是她和母亲的最后一面了,无论她做什么,都逃不过与母亲分离的结局。
为什么,总是这样……
崔怀瑾站在湖边,看着跪着地面哭的一颤一颤的小团,她的脚情不自禁的站在了栈道上,朝湖心亭走去。
此刻,湖心亭内只剩下苡安一人,方才的一对身影如同云雾一般消散了,只剩下苡安。她仍然跪伏在湖心亭的地面的砖上,哭的颤抖。她的眼泪仿佛要把湖心亭的地面洞穿一般,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崔怀瑾站在苡安身前,她身上还穿着进入苡安梦境前宫女穿的过冬的动装,简单的袄子加一条略微单薄的长袍,她解下了身上的长袍,轻轻的盖在了苡安的身上。
苡安身体一僵,她有些急切的抬起了头,眼前却空无一物。
是错觉吗?
带着体温的长袍如同母亲的怀抱般将苡安紧紧包裹着。
好像,不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