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烟尘逐渐散去。
首先毫不娇怯地露出身形的是那柄刀,横在半空的刀稳稳当当,这柄刀……倘若它还能被叫作一柄刀的话……刀身不知在何时变得更长了,且生出树枝般的分叉,化作一段嶙峋的棘刺,突兀地刺向四面八方。
“只能将衣物砍碎的攻击,可是连婴儿都杀不掉啊……”继国严胜的声音依然如此平静,像极了寂静无声的夜里倒映着天上月亮的一眼深泉,冷漠而无情,叫人不寒而栗。原本穿着正式的上衣似乎在方才的风暴中被撕碎了,然而裸露出的是一具完好无损的身躯,苍白的皮肤上没有一丝伤痕,筋脉微微鼓起的痕迹沿着肌肉游移,其上肌理的构成是以人类的标准而言相当完美的形状,处处彰显着力量与经验的储备。漆黑的发垂散在背后,只有那张诡谲的脸将一切人类的注脚损毁,徒留下某种难以解释的可怖。
碎裂的不仅是他的衣衫,同样还有他求贤若渴的那颗心。在一切理由失色而余地不再有存在的必要时,继国严胜——上弦之一终于露出了他的獠牙。他似笑非笑,揭露出清晰的事实:“只要将你们击杀,剩下的剑士就很好对付了。”
明明只是微微抬高了刀,却不知为何化作一道攻击。
别说是用肉眼看见,就连觉醒斑纹后得到提升的感知竟然也在那速度的映衬下变得迟缓。那是一道无形的斩击!
如果不是悲鸣屿行冥那直觉般的反应及时用锁链进行了格挡,恐怕不死川实弥的手指都会被切落。
但即便如此,不死川实弥的手还是受伤了,指上的皮肉向来脆弱,轻易就会伤及骨骼,血液滴落,十指连心。
可恶!可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瞳孔缩小,手指的疼痛却叫不死川实弥下意识收紧了握刀的手,他颤抖着以更大的力气去稳固刀的平衡,扯下一段布条动作利落且简易地包扎了伤口,在他身体中流动的来世如一股汹涌的热潮,以肉眼能够看到的速度为他生长起血肉。
虽然身上的伤势得益于有栖川家的特效药进行了紧急救治,但如果再受伤,恐怕没有那么好的药来治疗了,就算有,也难以保证它的效用……伤势越重,动作就会越迟缓,届时肯定会拖大家的后腿。而且到了现如今,稀血已经失去效用……可恶!!明明应该鬼越厉害效果就越明显才对啊!
而且那怪物还解开封印似的能以迅雷不及掩耳、谁也无法发觉的神速挥动那把长得惊人的怪刀……即便是不死川实弥也对此毫无判断,大脑中喧嚣的念头乱得不可思议,吵闹着让他始终不能静下心,下一次还能完好地躲开吗?还是索性主动冲上去?
在任何人都没有注意到的上空,戴着符咒的鎹鸦无声飞过,将此间的情形完整地送至远方——鬼杀队的临时据点,新任当主产屋敷辉利哉等人所在的地方。
这位年幼的当主以自己稚嫩的肩膀扛起调度的任令,在大局面前,他只能为他们留下信任。
继国严胜吐出一口浊气,面颊上迸发的青筋正诉说着这位武士所酝酿的力量。他驱使着手中怪异的长刀,肆意挥舞着独有的余裕,仿佛可以斩破源远流长的岁月,将掩埋的那一切情感都消去。憎恶与嫉恨是藏在这恶鬼皮囊之下真正的本我,他沿着月色漫行数百年,终于在今日叩开毁灭的门。
月之呼吸·七之型。
厄运如镜,倒映出继国严胜的命运,月色流转化为五道颀长的斩击,扩散着砸在面前。这时候,面前的敌人究竟身处何处或究竟有多少人已经不再重要了,他的攻无形无色,只在击中的那一刻伴随着破碎展露出全形。攻击距离比起先前增长了好几倍,速度也十分惊人。
哪怕是身为柱的三人,也无法凭借自身的能力完美掌握继国严胜下一次攻击的出现时机,比起防备着什么,倒不如说是用直觉来躲避着骇人的攻击。
月之呼吸·八之型。
然而在三人高高跳起的那瞬间,全新的战技已成功催发。
游龙曳尾,明明继国严胜距离那么远,他的攻击却紧跟着,横扫的锋刃抹着月色,流转的细小月刃在炼狱杏寿郎他们腿上割裂。密集的攻击与身体的伤痕交错着折磨着的柱的心神,他们必须保持着超高度的集中,见缝插针地寻觅着可能存在的破绽——或者只能自己制造破绽?但别说是砍断继国严胜的脖子,在织网似的紧促攻击中,就是想要靠近他都变得分外艰难。他的攻击实在是太快了,且越来越快,毫无章法,只是躲开那些致命的攻击,就已经耗尽他们的全部精力。
可怕的是连续发动着紧促战技的继国严胜毫无异样,他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神态,似乎毫不费劲,步伐稳稳地踩住地面,只是再次——
月之呼吸·九之型。
由点连成线,由线延伸成面,无数不同方向的面交接、汇聚、融合,并一再从重叠的交点错出全新的延展,连纵的数面月色构成淡绯色的光幕,带着无法躲避的攻击之势尽情展开。
不能姿态高洁地保留武士那板正尊贵的样子后,继国严胜也就不再掩藏什么了。早就消弭在恶鬼之血中的人性只是虚构的伪装,数次呼吸法高级技能的连续发动,在超远距离内用超强力的攻击将柱隔绝在远处,并以锋利的月刃对他们造成伤害、消磨他们的精力,让他们疲于应对再一次的攻击。
但柱绝不能坐以待毙。即使代价是受伤流血,他们也毫不气馁地一直尝试从攻击中靠近。以速度为长处的风柱总能在两道月刃中瞥见空歇的夹缝,然而继国严胜的攻击如同某种神秘物质,会繁衍增生,会不断地再次出现并堵上先前的漏洞。尝试越过攻击的夹缝时,下一道月色砍在他的后背。他被这股力量压着坠下,只勉强在彻底滚落在地前扭转身姿避至一侧,但骤然承受的伤与下坠还是让他的身体失控,最终无力地摔了出去。
“不死川!”
同伴的忧虑炸响,不死川实弥勉强稳定着四肢爬起,“不要管我!”话音才出,他仍然跪坐在地。
抬头时却只看见满眼的月刃,它们飞速旋转着移动,将全部视野遮蔽成独特的画。他的脊背在那一刻僵硬得无法动作,死亡有独特的气味,无声蔓延,遮住不死川实弥的五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