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世,怎么样?”无惨的手指穿过珠世的一只眼睛,击碎朦胧的紫海,为她的消解淋落鲜红的血液,“你那让鬼变成人的药,到头来似乎完全没效用啊。”语调自得,无惨绽出些许笑意,嘲讽地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珠世。
珠世咬紧牙关,这位妻子、母亲丝毫不见对于将要到来的死亡的恐惧,反而用目光化作锋利的刀剑狠狠刺向无惨,一字一顿地诅咒道:“你今日……必将……下地狱……!”
言辞的诅咒对于鬼无辻无惨而言更胜似精神的补品,越是饱含愤怒与痛苦,越让他打从心底里感到无限快乐。他轻松极了,看不出丝毫先前被逼至绝路般的丑陋:“至今为止成百上千的人跟我说了这句话,但很可惜……”血红色的眼瞳中闪烁着兴奋的光点,无惨愉悦地勾起嘴角,“一次都没能实现。”尾音挑衅地拨动听者的神经,泪水登时冒出珠世的眼眶,混杂着鲜血,倾泻着苦楚,绷起额角的青筋,愤怒化为更叫人咋舌的无助。
已经分不清那究竟是怎样的语气,珠世的声音如泣如诉,那是她留给世界最后的话,那句数百年前就想要诉诸于口的真心话:“把我的……丈夫和孩子……还给……我……”
又是这样。败兴染上无惨的眉梢,压着他皱起眉,神情忽地一变,阴沉聚在眼眸之中,看向珠世的视线脱离那些难以言明的戏谑,只剩下厌恶。“那你就立刻去死,回到被你所杀的家人身边吧。”他毫不留情地回应。
说罢,他捏爆了珠世的头颅,将那深重的愤懑一齐毁灭在世间。
无惨成功复活了,珠世小姐付出一切却最终白白牺牲,柱们尚在路上来不及赶到,在附近的队员们来不及撤离可能陷入被猎杀的境遇。这一切都因为自己的错误判断,从而影响了全局……辉利哉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地图,代表着无惨的红点随时可能会移动,且没人能预料他下一次会出现在何方。如果被他找到其他的队员,那么无惨的伤势就会在瞬间得到恢复,对于后续的作战更是有着极大的威胁……怎么办?
脑海里无端躁动着嗡鸣声,吵闹得辉利哉听不清其他的声音,就连扪心自问的内容也变得虚无缥缈,远远地游荡在灵魂之外。该怎么办……冷汗从他额头上滴落。“义勇还没赶到吗?”破音的问句在得到“反方向”的回复后随着他骤然无语的表情一同陷入沉默,没赶得上……是他的错,他指挥失败了……下一次、再下一次……无惨就会遇到第二队的队员,他们在无惨手中毫无胜算,甚至可能会被虐杀……
“辉利哉大人!”彼方走到他的身边摇晃他的手臂,但没能将兄弟从自责的暗潮中拽出。他依然困顿于自己的厌倦。
大家为了今天准备了数百年,为了打败无惨倾注的所有心血,都因为他的失策而付诸东流……
言语混成一团乱麻,搅弄着理智的海,产屋敷辉利哉首次品尝到错误的代价就血腥无比。
彼方沉默着忽然抬手一巴掌打上辉利哉的脸颊,他的面颊立刻红肿起来,无措地看向妹妹,同样沉浸在紧张与焦虑之中的小女孩满脸的汗。“请您振作一点!主公大人!!”她知道自己、知道他们身上的重担,他们并非独立而生,而是互相依靠、互相支持的整体。稚嫩的嗓音带着竭尽全力的恳求,她大声地将兄弟从昏沉中叫醒:“请快点发布下一条指令!”
“战斗还没有结束!!”
战斗还没有结束……
没错……不管是父亲还是祖父,抑或是产屋敷家的所有人,都是从同样的重压与煎熬下一路走来。这是产屋敷家必须要承担的宿命,这是只有产屋敷的族人才能做好的事……必须快点、马上振作起来!他们还在等待他,对他报以全部信任的鬼杀队的孩子们,都在等待着下一步的指令!
豁然开朗的辉利哉重新坐直在桌案前,肩负的责任不再那么简单,而是更复杂、甚至更包容地垂落在他身上,披风般包裹住他,那是他们力量的源泉。“继续确认无惨的位置,”他看着地图上所有建筑的分布,命令乌鸦先散布眼线,并要求所有人与他拉开距离,“他的攻击范围格外的广阔,一定要小心。”
“立刻让柱集合,其他队员也一样,尽早把战力集中到一处!”面庞上被打的伤处正不断传来刺痛,但这痛感却让辉利哉的大脑越发清醒,甚至跳脱出自身的局限,站在更为自由的角度观察着战况。他对流下泪的姐妹们轻声道谢,三人一同继续着下一步的战略。
鎹鸦将鬼无辻无惨复活的消息传向所有鬼杀队的成员。悬在无限城正中的平台上,正坐着休整的蛇柱、恋柱与音柱也听见了这个糟糕的消息,三人神情沉重地对视一眼,还不等开口说些什么,那边正以幻术控制着鸣女的愈史郎忽而吐血,他体力不支地险些摔倒在地,幸亏宇髓天元眼疾手快才扶住他的身体。就在愈史郎分神的刹那,变革的无限城自己的意志似乎重新苏醒,解构的变动蓦然停滞,建筑间发出阵阵呻吟般的长鸣,鸣女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下,按在琴弦上的手指几乎带出一连串的响声。直到愈史郎再次凝聚精神。
“喂!”音柱担忧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愈史郎双目赤红,瞳仁紧缩,他的喘息拉风箱似的作响,暂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然而思绪控制着□□,手臂上猛地突起青筋的轮廓。
术式毁灭,他最珍视的那个人的生命……被无情地夺走了……愈史郎死死咬着牙,尝到自己口腔中的血气,身体中每一个细胞都尖啸着,要让罪魁祸首付出代价!
鸣女的自我意识连同无限城再次沉睡,琵琶声再次响起,被重新掌控于愈史郎术式之下的无限城的构造便在这音律中自然分解、再度重组,建筑仿佛各有意志,载着生命或远或近。
而建筑之内,并未受到任何影响,寻找着能让他饱餐一顿的美食,鬼无辻无惨悠闲迈步。在走廊的尽头,他与正狂奔而来的灶门炭治郎与富冈义勇不期而遇。
这便是命运的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