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生命……】
【当作……什么……】
你把生命当作什么?
你把生命当作什么!
灶门炭治郎听见嘭的一声巨响,震彻寰宇之中,他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在冰冷的潮涌中起伏。命运是一片无情的大海,仅仅随意泛起涟漪,就会掀起滔天的巨浪,而那浪潮便推动着众生的船,驶向不同的岸。凡人只是命运的摆渡者,而非安排者,众人的命运皆在自己手中,应当顺着自己的桨滑动,绝非交由他人摆布。
鬼舞辻无惨这个恶鬼,却亵渎众人的生命,污染命运的海。
“无惨。”
灶门炭治郎用自己这双凡人的眼睛看清了一切,生命的本质、世界的真相,恶鬼的逻辑,他终于了悟。
“你是不配活在这世上的生物。”
人皆有选择命运的权利,人皆有存活的资格,唯独鬼舞辻无惨……死亡才是他唯一的应许之地!
但他与别的鬼不同,作为赋予其他鬼生命的鬼王,鬼舞辻无惨即使被砍下头也不会死去,或许真正能够杀死他的唯一办法只有日晒。那么,他们就必须想办法将他拖到太阳下,将阳光销毁这份罪恶。思及此处,灶门炭治郎立刻明确了他们的任务,按照鎹鸦带来的指令那样,在等待其他人们到达之前,他和富冈义勇需要利用战斗拖延时间、直到天明。
战斗是每一个鬼杀队剑士的特长,但与鬼舞辻无惨的战斗却没人有丰富的经验——曾经积攒的经验或许也未必有用——为了达成将无惨杀死的真正目标,那么战斗的第一要义也就变成了如何活到那时候。必须活着一直战斗到天明,因为只有到了那时候,真正的战斗才算开始。为了能够帮助大家更好地借助战斗削弱无惨并拖延时间,在接下来的战斗里,即使他们可以捕捉到一点有益于克制无惨的信息,也要及时向大家转达!
灶门炭治郎皱紧眉头,眉间深深的折痕透露出少年此刻心绪的复杂,但他并没有打算放弃。相反,战意勃发。
而战斗的开始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之间,双眼甚至没能捕捉到无惨的动作,就见一道肉色的痕迹猛然砸向自己眼前。身体凭着本能跃起,在躲开袭来的攻击之后,他们才看清,那道鞭子般的攻击并非由什么武器发出,而是由无惨的双臂创造成。原本肌肉线条起伏明朗的手臂眨眼间化作柔韧细长的武器,他操纵它们如摆动自己的十指那样轻而易举。褪去漆黑而诡异的纹路,在肉质鞭刃之上倒生出无数大大小小的尖刺,同样覆盖有肉色表皮,看着韧性十足的尖刺实际坚硬无比,且破坏力惊人,犹如刀一样锋利。
在这方正的走廊之中,鬼舞辻无惨的双臂鞭节有着不可思议的攻击距离,在建筑之中肆意散开,自由地占满全部空间,让人无处躲避,只能迎着锋刃而上。在密集的攻击之中,迅疾的攻击化作一道道刺目的残影,眼睛成了判断局势的累赘,总在下一次攻击的劲风吹来前忍不住颤抖。灶门炭治郎放弃了观察,转而依靠着感官的灵敏,在层层交错的攻击之中寻找出漏洞——穿过它!穿过它!
全身肌肉紧绷,他成了一支离弦的飞箭,嗖地穿过无惨肉肢攻击未及的空处,毫不犹豫地逼近他的身体。
鞭长莫及,无惨的本身理应是疏于防卫的部分,炭治郎向他挥出刀。
躲开了。
好像是意料之中,炭治郎还没来得及筹划下一次斩击,在旋身之时,他对上无惨的视线。鸽血红的眼眸中并无其他,只是一片漠然。
他面无表情地抬手,炭治郎感受到一阵剧痛:既来自于砸在地面的身体,还有自己的右眼……一半的视线被鲜红覆盖,黏腻的液体正顺着右眼流过鼻梁,湿漉漉的血腥气涌进脑海。啊!被打中了——这念头更慢疼痛一步。
在下一次攻击命中的间隙,富冈义勇看准机会一把捞出自己的师弟。“无惨的能力不是上弦能比的!”他迅速告知炭治郎攻击的要点,“别拉近距离!现在没必要去砍它!”仅仅以他们两个人的能力,绝非无惨的对手,现在要做的是比只战斗更为困难的事!
话音未落,触肢已经飞来。带着炭治郎的义勇第一选择只能是躲避,然而这走廊间并无遮蔽物,就连门也不存在。呼吸法疯狂运转,越是紧急便越要保证内心的平静,波涛汹涌的水面固然可怖,但平静的水体才潜藏着真正的危险。在心静的那一刻,水之呼吸的十一型成功发动,数道攻击同时斩出,以水刃勾画出一个绝对平静的区域,所有术式在这范围内都被无效化,哪怕鬼舞辻无惨的刺鞭也不能幸免。
一次抵挡自然没能引起鬼舞辻无惨的注意,千年来死在他手中的柱多得数不过来,面前这两个年龄连他零头都不足的年轻人在他看来不过白纸。“想把时间拖到天亮?”音调说得上是嗤笑的,他会打碎他们的妄想,和挥动刺鞭打碎他们的身体一样简单,“在这光照不进来的无限城中,仅凭三个柱可能吗?”
“穿着条纹衣服的和那个女的貌似已经——”鬼舞辻无惨看到了,透过鸣女的那只眼睛他清楚地看见了:就在此间之外,不远处,坍圮错位的建筑上满是血溅的痕迹,倒悬的男人、一分为二的女人,两个一动不动、已经失去生机的柱。可惜呀,毫无可惜之意的无惨微微掀起嘴角,向炭治郎他们宣布这个喜悦的消息:“都被我的部下杀了呢。”
没错过两人不可置信的表情,无惨再次挥动手臂扬起刺鞭,锋利的鞭刃将建筑之内毁得一片狼藉,墙壁之上仅是深浅不一的切口。
被攻击分隔开的炭治郎与义勇各自狼狈地躲避着袭来刺鞭,眼睛受伤而影响到视力的炭治郎险些被门廊的木柱绊倒,身体失衡的刹那,脑海中只浮现起“绝不能成为累赘”这个念头!绝不能让义勇先生陷入险境!即使他的一只眼睛被打坏了,但是这算不上什么,他还有嗅觉、听觉,可以凭借着其他的感官来感知事物!鼻尖抽动,吸收周围所有的气味,不仅仅是血腥味、建筑的实木味这些具体实在的气味,甚至于被挥动的攻击扰乱的气流的味道、刺鞭甩来时疾风的味道,哪怕他或鬼舞辻无惨因为心跳的变化而引起身体中激素分泌的味道也有着差异。闻!他可以用嗅觉去感知,让周围的一切变得更清晰,甚至比用眼睛看到的还要直观。
甩动的刺鞭蛇一样向着他追来,在空气中画出凌乱的线条,残破的肉粉色痕迹疯狂搅弄着气体,让一切逼近失控的边缘。无惨的攻击变得好快!快到闻不到无惨的气息,竟然无法继续下去……感官正式宣告失去作用的这一刻,大脑与小脑分工协作的职责毁灭,支撑身体的一切技能霎时间陷入混乱,什么也无法看清,什么也感觉不到,无论如何大力地翕动鼻腔,神经都不在状态。完了……力量跟从着一起陷入漆黑,灶门炭治郎手脚绵软,嘭地摔向地面。
“炭治郎!”富冈义勇的呼喊像开膛的子弹,爆破般炸开。但他已来不及再次从无惨的鞭刃下救下他。
刺鞭的尖刃探起头颅,瞄准的是灶门炭治郎的脖颈。
要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