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冷眼相对:“忏悔需经审定,倾诉须有许可。未经登记的共感行为,一律视为非法。”
阿芜忽然笑了。她转身走向野葵花,俯身摘下一朵,金黄花瓣在阳光下透明如琉璃。她将花递向使者:“那你告诉我,这朵花美吗?”
使者皱眉:“无关题旨。”
“它美,是因为你觉得它美,还是因为它本就美?”她步步逼近,“如果你从未见过花,你会相信它存在吗?如果你从未听过哭声,你会理解悲伤吗?”
使者后退半步:“妖言惑众!拿下!”
两名随从跃下马背,手持铁链扑来。
就在他们即将触及阿芜之际,异变陡生。
地面轻颤,野葵花根系突然蔓延,藤蔓破土而出,缠住铁链,竟将其寸寸绞断!与此同时,草棚上的铜钟无风自动,轰然鸣响。那一声钟音并不刺耳,却直透人心,仿佛敲在灵魂最深处。
刹那间,整个东岭陷入寂静。
紧接着,家家户户的门被推开。男人、女人、老人、孩童,一个个走出屋子,默默站定,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圈,将使者三人包围其中。他们手中没有武器,有的拿着饭勺,有的抱着婴孩,有的拄着拐杖,但他们的眼神一致??清澈、坚定,毫无畏惧。
穗儿站在圈中央,炭笔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地面随之浮现巨幅图景:无数条细线从东岭辐射而出,通往四面八方。每一条线上,都浮现出一座新的草棚、一口铜钟、一群人围坐倾诉的画面。地图尽头,赫然标注着一行小字:
>“共感之路,始于一句真话。”
使者脸色惨白,踉跄后退:“你们……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阿芜上前一步,声音平静:“我们什么也没做。我们只是让被捂住的嘴,重新开口。”
“这不是秩序!”使者嘶吼,“这是失控!”
“那你告诉我,”阿芜直视着他,“你们所谓的秩序,究竟是让人活,还是让人死?”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号角声。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山道尽头尘土飞扬,一支队伍缓缓行来。为首者竟是几名曾被净耳会割舌的老者,如今戴着银质喉罩,通过机关发声。他们身后跟着数十名来自各地的流浪者、聋人、盲诗人、失语妇孺??全是那些曾在黑暗中挣扎求存的“倾听残魂”。
为首的老人抬起手,机械嗓音嘶哑却有力:“我们收到了钟声。”
“我们听见了。”
“所以我们来了。”
使者终于崩溃,跪倒在地,颤抖着解下腰间铜铃,狠狠摔碎:“够了……够了!你们赢了……可你们知道代价吗?朝廷不会放过你们,大军迟早会来!”
阿芜蹲下身,看着他:“那你问问自己,比起谎言统治下的太平,你更怕哪一种结局?”
无人回答。
当晚,东岭举行了第二次集会。这次不再只是倾诉,而是决定未来。
有人提议建校,教孩子如何聆听;有人主张修路,把共感地图送往边陲;还有人建议联络江湖门派,寻找更多幸存的《共感录》残卷。争论激烈,却不带恶意。每一次分歧之后,总有人主动说:“我刚才太激动了,其实你说得也有道理。”
老陈罕见地发言:“我们不能只守一村。净耳会能在昆仑扎根二十年,就能在任何地方重生。我们必须走出去。”
“可我们只有三个人。”有人叹气。
穗儿起身,从包袱中取出竹筒,打开封口,将言七留下的灰烬洒入篝火。火焰猛地蹿高,映照夜空如昼。随即,她拿起炭笔,在地上画出一幅全新的地图。
这一次,地图不再局限于人间疆域。
山脉之间浮现出灵脉轨迹,江河之下隐藏着古祭坛位置,而在极北冰原、西南瘴林、东海孤岛等地,分别标记着七个闪烁红点。每个红点旁,写着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