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崇石喝了一口酒,看着天色,轻声说:“是啊,我哥最好了。”
顾涟初不常听到他叫叶崇玉哥哥,乍一听还有些不习惯,“怎么不见他倒叫得这么亲了,平时可不见你哥哥、哥哥地叫。”
叶崇石嘿嘿一笑,挠了挠头,“他自己要的,可不是我不叫。”
“啊?他为什么要这样要求?”
叶崇石看着杯子里澄清的酒液说,“顾哥,我都没想到我能活到这么大。”
李晟继位之前,先皇后因病去世后,这位英明一世的皇帝很快沉迷在求仙问道中,不问朝政。
全国各处狼烟四起,到处都在打仗。年仅十七岁的李冕就已经踏上了人生中第一个战场,成为太子兄长的左膀右臂。
叶崇玉兄弟俩不过是这芸芸众生里最不起眼的两个,田地被占,房屋被毁,一家四口被裹挟在长长的流亡队伍中。
父亲被起义军抓去做苦力,不堪重负而亡,母亲因食不果腹而亡,临死前甚至想割下自己的肉喂给孩子。
叶崇石说:“我那时才七岁,不记得这件事,是我哥说,他大叫着不要不要,娘,不要。”
可是身为人母实在放心不下孩子,流着泪撑着一口气不肯闭眼,眼球在凹陷的颧骨上几乎暴突,对旁人来说可怕,对叶崇玉来说却是痛彻心扉。
最后他颤抖着手将肉接下,在母亲临终的笑容里,把肉叼在唇齿间。
尘土飞扬的官道上,传来两个孩子嚎啕大哭的声音,却没有一个人有闲心停下来看。
“后来,我们两个在山中遇见了匪患,我们都被抓进了土匪寨,还有许多许多人。哥发现了他们换班的规律,将我按在挖了好几天的洞口,让我走。”
顾涟初握紧了酒杯,虽说这结局已经知道,但还是忍不住祈祷不要再有祸事降临。
叶崇石道:“我说什么都不肯走,他狠狠抽了我一耳光,说,如果我不走,以后就不许再叫他哥。”
“我走了,还没走出山寨,我又回去了。”
“他气得一直掉眼泪,但是却抱着我怎么也不肯松手。”
“我告诉他,我不走,他也不是我哥。哪有哥哥不要弟弟的。”
顾涟初听得又心酸又心痛,仿佛能看到那两个瘦小的兄弟,紧紧依偎在一起,在失去至亲的痛苦中站起来,彼此支撑,成为活下去的信念。
“你们怎么认识王爷的?”
叶崇石笑了一下,“那土匪寨不成气候,主子那时正好途径此处,顺带剿匪,就碰见了我俩,顺手捡回家了。”
顾涟初有心提些好玩的事,活跃下气氛,问道:“十七岁的王爷什么样儿?”
叶崇石回想了一下,“其实我记不太清楚了,但是就记得这人好帅,好高,我不要叶崇玉了,我要这个人当我哥!”
顾涟初哈哈大笑,“叶崇玉知道吗?”
“知道啊!知道了之后,天天去找王爷单挑……”
顾涟初不敢相信,叶崇玉还有这样头铁的时候,“他那时候才十岁吧?!”
“所以说,我哥脑子不好。”叶崇石压低声音偷偷吐槽。
酒喝得尽兴,叶崇石醉意朦胧地说:“王爷现在剿匪……也是因为当年那件事吧……”
“过去那么多年,他还记挂着那两个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