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点头。“他在边境建了个收容所,专门安置从境外偷渡回来的‘清洗失败体’??那些因基因排斥反应未能完全被控制的人。他们有的会突然大哭,说自己梦见了另一个家庭;有的半夜惊醒,用陌生方言喊‘娘’;还有一个小女孩,每次看到樱花就会尖叫:‘别烧房子!别烧!’”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她说的那个房子,是我妈在湖北的秘密基地之一。1983年,那里发生过一场大火,三十多个孩子葬身火海。官方记录是意外,但我知道……那是清理失败样本。”
林望春握紧拳头:“你要揭出来?”
“时机未到。”她摇头,“现在人心初醒,经不起又一次剧烈震荡。但我们必须准备好。一旦发现有人试图重启E计划,我就启动‘终焉协议’。”
“那是什么?”
小满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左手,露出手腕内侧一道淡淡的疤痕。那里曾植入过一枚微型芯片,是林念星留给她的最后保险。
>“当你集齐七颗记忆之核,就能打开‘心渊’最深处的门??那里藏着足以让整个系统自毁的密钥。”
林望春忽然明白了什么,声音发紧:“你要同归于尽?”
“不是毁灭,是净化。”她看着他,眼神清澈如初,“如果有一天,有人想再次让人忘记自己是谁,那我就让他们彻底失去掌控的能力。哪怕代价是我的命。”
?
又过了两个月,盛夏将至。
樱园迎来了一批特殊访客。
一辆军绿色吉普车缓缓驶入村庄,车身上没有任何标识。车门打开,走下来的竟是铁杉。
五年不见,他瘦了许多,左脸留下一道贯穿伤疤,眼神却比从前更加坚定。他身后跟着十几个少年少女,年龄从八岁到十六岁不等,衣着朴素,神情拘谨。
“他们都找到了亲生父母?”小满迎上前。
铁杉摇头:“不,他们是找不到家的人。”
他指着一个低头不语的女孩:“她叫小芽,云南人,三岁时被拐卖,辗转七个家庭。去年通过共忆网络得知自己原本姓杨,可当她回去时,全村人都说‘我们没丢过孩子’。她爸妈……早就认了别人当女儿。”
另一个男孩抬起头,眼中含泪:“我梦见我有个哥哥,他会带我去河边抓鱼。可我现在这家人说,我是捡来的,根本不信我说的话。”
小满蹲下身,轻轻握住他们的手。
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童年的自己??站在实验室外,听着母亲隔着玻璃对自己微笑,却无法触及。
“那就把这里当成家。”她说,“樱园从来不只属于我一个人。”
当晚,众人在院子里搭起帐篷,升起篝火。孩子们第一次吃到荠菜馄饨,第一次听见《茉莉花》的完整版本,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们:“你们的名字是真的,你们的梦也是真的。”
夜深人静时,铁杉找到小满。
“我妹妹还在找我。”他声音沙哑,“但她现在的养父是某军工集团高层,严禁她接触任何共忆相关的信息。她最近一次留言说:‘哥,我梦见你穿着绿军装,站在雪地里叫我回家……可我现在连出门都要报备。’”
小满望着星空,良久才开口:“我会想办法。不是为了报复谁,是为了让她知道,她从来都不是错误的存在。”
铁杉忽然单膝跪地,从怀里掏出一块锈迹斑斑的金属牌。
“这是我当年在火车站丢下的唯一东西,上面刻着‘建军’二字。我一直带着它,就像带着半条命。今天,我把这块牌子交给你。如果你启动终焉协议,就让它成为引信。”
小满没有推辞,郑重接过。
第二天清晨,阳光洒满庭院。
孩子们围坐在井边,轮流讲述自己的梦境。有人说梦见妈妈织毛衣,线总是缠在一起;有人说爸爸总在夜里咳嗽,却坚持送自己上学;还有个最小的女孩怯生生地说:“我梦见有个姐姐牵我过桥,她说‘别怕,有我在’……姐姐长得好像你。”
小满笑了,摸摸她的头。
风起了,铜铃再度轻响。
这一次,不再是孤寂的回音。
而是千万里外,无数人心跳共振的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