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捻着胡须的手停在半空,指尖微微发白。
他心中翻江倒海:
“牛憨之勇,已是世所罕见,足以震慑千军。如今竟又出一个吕布,能与牛憨分庭抗礼!”
“董卓得此獠,如虎添翼!”
“这…。。。
山雨欲来风满楼。
那一夜,闽越北岭的云压得极低,黑沉沉如铁锅倒扣。陈石站在新落成的议事亭檐下,望着远处土司寨子的方向,手中炭笔在沙盘上划出最后一道防线图。苏砚披着粗布斗篷走来,发梢沾了露水:“今晚怕是守不住静默了。”陈石点头,将沙盘推到角落,低声说:“他们要动手,就让他们动。咱们不迎战,也不退。只让所有人看见??谁在护火,谁在纵火。”
果然三更刚过,山道上传来马蹄杂沓与火把摇曳之声。三百名土司家兵手持长矛利刃,由两名红袍长老亲自督阵,直扑试点村而来。他们打着“清剿妖言、重振祖法”的旗号,实则早已被南中传来的自治消息逼至癫狂。沿途几个依附土司的小寨被迫随行,村民脸上写满恐惧与茫然。
可当他们抵达村口时,眼前景象令所有人为之一震。
整座村庄已灯火通明。男女老少百余人手挽着手,站成三排横列于木桥之前。前排是猎户与矿工,肩扛铁犁、斧凿;中排是妇人与少年,捧着药箱、账本与识字课本;后排则是老人与孩童,高举写着“我知”“我议”“我决”的竹牌。柳七娘立于中央,身披染血旧衣??那是她妹妹被强嫁当日所穿,如今已被剪开缝成一面旗帜,上书四个大字:“女子有声”。
火光映照之下,无一人颤抖,无一人后退。
带队的土司亲弟怒喝:“尔等叛逆,竟敢抗命!”
柳七娘踏前一步,声音不高,却穿透风雨:“我们未曾叛谁。我们只是不再装聋作哑。你们烧学堂,我们重建;你们禁识字,我们夜读;你们说女人不能议事,我们便选出第一位女议事官??就是我。”她指向身旁一位抱着婴儿的年轻母亲,“她昨夜刚接生完,今晨仍来参会。因为她知道,孩子的未来,不该由别人替她决定。”
人群齐声应和:“我们的事,我们自己议!”
长老暴跳如雷,挥手令家兵冲上。可就在刀锋即将触及人群之际,异变陡生。
原本跟随而来的几个附属寨民突然扔下武器,跪地痛哭。一名老者嘶喊道:“我家三个娃都靠南中郎中救活了命!你们说他们是毒蛇,可他们连诊金都不收!我宁可背祖宗,也不再信这谎言!”话音未落,数十人纷纷解甲,有的甚至调转矛头,指向自家头人。
混乱之中,一道稚嫩童音响起。
一个约莫十岁的盲童坐在村口石阶上,怀抱三弦琴,开始吟唱那首传遍南中的山歌:
>“风吹残卷火未熄,
>黑板写尽旧规矩。
>娘亲识字泪满襟,
>孩儿抬头问天理。
>不求神佛赐恩典,
>只愿人间有公语……”
歌声清越哀婉,如溪流穿石,直入人心。连最凶悍的家兵也停下脚步,有人悄悄放下了手中的火把。
最终,土司军未能踏入村庄半步。他们在黎明前仓皇后撤,留下一路丢弃的盔甲与焦黑的火炬。而试点村的人们没有欢呼,只是默默点燃篝火,在废墟旁重新搭起一座简易讲堂。陈石用炭笔在墙上写下第一课标题:《如何防止权力腐化》。
这一役,无人流血,却胜似千军。
消息如野火燎原,短短七日之内,闽越十二部族中有八部宣布观望或效仿,更有四村主动遣使请求加入“共议联盟”。阿?接到战报时正在校阅“字种计划”第三批文物清单,听到“盲童一曲退敌兵”之事,久久无言,继而轻笑出声:“原来最锋利的剑,从来不是铁铸的。”
他当即提笔修书一封,不发政令,不授策略,唯独叮嘱各地使者:“勿以成败论英雄,但以人心量天下。凡有一人愿学,即设一席;凡有一村愿议,便赠一秤;凡有一地愿改,我们就去点亮那盏灯。”
与此同时,敦煌商路传来捷报。波斯僧侣们以佛经夹藏《防谣手册》的手法愈发精妙,竟将整部《民权十讲》拆解为十六幅壁画故事,绘于骆驼车厢内壁,外层刷漆伪装成商旅祈福图。更有甚者,一名年逾六旬的景教修士自愿剃度为沙门,携带着刻满议事规则的铜铃游走西域诸国,每至一处便摇铃讲法,称“此声非唤神,乃醒人”。
而在辽东,霍九章主持的“游牧行议帐”正式启用。首个试点设于契丹白狼川,三十户牧民围坐雪圈,用绳结记录议题,以羊骨投票表决。议题竟是“是否允许女子继承牧场”。经过三轮辩论,最终以十九票赞成通过决议。那位曾手绘本册的少年使者含泪击鼓三声,宣告第一条草原民约诞生。
南中内部亦悄然生变。
江陵的“田埂议事会”已发展为跨郡联合会,制定出《水利共治章程》,并首次尝试引入外部监督机制??邀请巴郡医馆与凉州马帮派出代表担任“中立观察员”。益州茶商联盟则因一起秤具舞弊案掀起风暴,涉事商户不仅被逐出商会,其家族三代不得参与任何公平交易机构。此举震动西南商界,数家百年老字号连夜自查账目,唯恐落人口实。